第449章 你他妈的一个同进士出身
宋煊哼了一声，没接茬。
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。
他们这些保守派，总以为自己的言行，在外人眼里也是保守的。
可惜，在其余人看来，他们这些保守派才是激进派。
范仲淹瞧着宋煊这幅模样，抿抿嘴：
“温暖，我觉得我的言行不激进啊，总之没有你激进。”
“我做事激进，我又不往外说，做成事实之后，别人想反驳也没得机会了。”
范仲淹止住脚步，他仔细想了下，宋煊确实是喜欢不言不语的一击必杀。
在应天府的时候，自己也偶有听闻宋城及时雨的“事迹”，只不过他没有往心里去。
宋煊停下脚步等了一下范仲淹：
“夫子，你觉得是你的言行激进，还是宋学士的言行激进？”
“当然是～我？”
范仲淹再次抿了抿嘴。
理想主义者就是要时时刻刻接受被外力打压。
世界上就算是再有能力的人，也不可能完全实现他的所有理想。
“夫子，只不过是你人微言轻，才没有像宋学士一样立刻被打压。”
宋煊也是叹了口气：
“夫子，等你升上来之后，你说的话才会受到重视的。”
范仲淹发现自己的弟子在官场厮混这方面的嗅觉以及认知，要比他强上许多。
虽说老范中举十多年来，但是一开始就是正九品的广德军司理参军，在地方上慢慢历练才升到正七品知县，沿海筑堤名声大显。
结果又因为守孝三年，在应天书院执教兴学，有宋煊等优秀学子脱颖而出，开始真正的名声大噪。
晏殊推荐，王曾也推荐，范仲淹这才来了京师担任秘阁校理。
范仲淹名声显赫一时，但是官位较低，这个职位是能近距离接触皇帝，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。
可现在是刘娥当政。
范仲淹虽然能轻易接触皇帝，那也不能影响到赵祯的执政理念。
根本就没有的东西，你怎么影响？
“你不会觉得晏相公那么聪慧之人，会是胆小怕事之人吧？”
宋煊悠悠的感慨道：
“他不过是希望保住一些正直之士的官位，将来才能在朝堂上更好的发挥作用罢了，要不然都被一些魑魅魍魉之辈占据高位，大宋岂不是危矣？”
“是我误会他了？”
范仲淹觉得晏殊是以为自己会影响他的前途。
毕竟在大宋举荐人那也是一场豪赌。
被举荐之人出了事的话，举荐者是非常容易受到牵连的。
“大抵是的吧。”
宋煊也不想解释太多，大家目前思考的许多事，内在逻辑都不太一样。
范仲淹还需要更多的官场历练才行。
二人分别后，范仲淹回到家中。
他左思右想，决定给晏殊写一封长信，详细说明自己如此做法的缘由，最后表明自己的态度。
晏殊收到信后也知道自己当时情绪不好，也是给范仲淹回信道歉，只是不希望他出事。
二人就此作罢，没有继续纠结此事。
但事情的结果还是让范仲淹失望了，就算王曾等宰相劝谏，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。
就等着契丹人的使者来了之后，见证这么一个盛况了。
于是在一片朝堂阴沉的氛围当中，契丹的使者终于来了。
耶律狗儿连梳洗都没有梳洗，直接奔着开封县衙而来。
此时的宋煊正在吃饭，他大吼着：
“宋十二，钱我带来了，货呢？”
在诸多衙役的阻拦下，待到得到通报后，宋煊才让人把他带进来。
“嚯。”
宋煊请耶律狗儿站在门外：“千万别进来，容易影响到我女儿吃饭的胃口。”
如此日夜兼程的赶路，再加上天气都炎热起来，味道确实有些难闻。
耶律狗儿哼了一声：“老子没失约，货呢？”
“一直都在仓库里锁着呢。”
宋煊放下手中的筷子：
“一把关键的钥匙都被你拿走了，我想开金库都开不了的。”
“更何况耶律庶成他还派了两个契丹人日夜在我县衙里看护，你大可放心。”
耶律狗儿闻言哈哈大笑：
“好好好，现在立即带我去看那件宝贝。”
“钱呢？”
宋煊站起身来开口道：
“咱们一手交钱，一手交货，如此才算是正常交易。”
“钱在城外呢，一会就给你拉来。”
宋煊让人把刘从德给喊来。
毕竟三方来往，这笔钱还是要有中间商在场的，至少做账方面还是有他的份。
耶律狗儿去找在这干了许久的契丹人了解情况。
二人跪在地上，同耶律狗儿说着话。
在契丹内部，奴隶问题极为严重。
周遭人围观，也听不懂，反倒是指指点点的。
尤其是桑怿十分的不屑，两个有点本事的契丹士卒，就这么跪在地上。
在大宋，平日里用不着这般行礼。
桑怿叫人看着他们，不让他们进前，而是去找了宋煊说了一下契丹人正在说话，他们都听不太懂。
宋煊倒是对这种行为不以为意。
契丹说是封建王朝，但本质上还是奴隶王朝，金、蒙古人都很好的继承了下来。
“桑怿，此番过后我可能要出使契丹了，暂代我职位的人是张方平，你要不要跟我去契丹涨涨世面？”
“去契丹涨见识？”
桑怿倒是没有立即答应，而是要仔细想想。
大官人他要自己同那两个契丹人交流，也学会了一些契丹话。
“对，就是涨涨见识，那些钱查验无误后，自是要被拿去还债，同刘从德分润，剩下不了多少，就让他们看着就成。”
宋煊给桑怿倒了杯茶：
“你总不能一直窝在金库旁边，平白辱没了自己的一身本事，跟我去外面涨涨见识，兴许有机会立功。”
“下吏听从宋大官人的安排。”
宋煊颔首：
“你跟郭恩那小子也说一声，这次也带着他去瞧瞧契丹人的军队实力。”
“好。”
桑怿知道宋煊是在培养郭恩这个年轻的孩子。
像他这种良家子将来去了禁军，有大官人岳父的关系，照拂一下还是能轻而易举做到的。
刘从德听闻契丹人迫不及待的把金子给送来之后，他立即就来了兴趣。
就算他不缺钱，但是对金子的热爱，那是一丝都不会退却的。
刘从德最近对于朝堂内部争吵之事，懒得关心。
他觉得人家母慈子孝的，轮得着大臣们跳脚反对吗？
“十二哥儿。”
刘从德打着招呼，直接坐下，对于旁边站起来走的瘦弱之人连看都没看。
整个县衙，除了宋煊之外，刘从德根本就不把其余人当人看。
毕竟人家是真的恩宠无比，别管有没有才能。
“大郎来了。”
宋煊又给他倒了杯茶：“契丹人来了，一会帮忙查验金子成色，我怕别人经验不足。”
“哈哈哈。”
刘从德无不得意的说若是查验别的他不擅长，可是对于真钱假钱，真金假金子，那他还是自诩为整个东京城第二。
至于第一，谁知道有没有比他更爱金子的人，但是不出名呢？
在这一点，刘从德还是有自知之明的。
“对了。”宋煊又提了一嘴：
“待到契丹人把钱交给我后，我怕是要跟随护送这件宝贝，顺便出使契丹去游玩一趟，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溜达去？”
“去契丹？”
刘从德倒是没有立即答应，有些疑惑的道：
“十二哥儿，你这开封县知县干的好好的，怎么能派你出使呢？”
“尤其是路途遥远，十分辛苦，若是你推辞不开，我去帮你找大娘娘求情，她老人家最近心情好的很，想必容易答应我的要求。”
“别。”
宋煊连忙制止着笑道：
“我是主动与大娘娘请缨，当个副使，要去契丹溜达一圈，正所谓读万卷书，破万里路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刘从德不是很懂这帮读书人的思想，总想着拿书本上的一些话当作真理。
“既然十二哥儿去，我考虑一二。”
“嗯，你考虑考虑，毕竟一路上比较辛苦。”
宋煊也不催促：
“我看契丹人的金子蛮多的，过去除了游山玩水之外，瞧瞧有什么商业渠道，把契丹人的金子都挣过来。”
“行，十二哥，那我好好考虑考虑。”
就在他们说话间，齐乐成过来通知，说是已经把马车都给弄到后院去了。
宋煊点点头：“你去与贾昌朝说一声，今日放半日学，除了郭恩他们之外，清场后我们再过去，叫张县尉带人守着。”
“喏。”
齐乐成连忙过去吩咐了。
新官上任的张县尉自是开始把控现场，周遭还有契丹士卒在一旁看护。
等到清理的差不多，耶律狗儿才重新走过来：
“宋十二，九万三千两的金子，你去点一点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
宋煊哈哈笑了几声：
“我对这一次清点可是期待了很长的时间，生怕你毁约不来，耽误我挣钱。”
“莫要小觑我大契丹，这点钱算什么。”
对于宋煊的揶揄，耶律狗儿完全都没听出来。
现在整个人都十分期待，再次见到那件宝贝。
在交给陛下之前，他还有机会触摸，待到了契丹境内，必然没有机会了。
宋煊一招手，新上任的县主簿钱甘三立马就指挥衙役部门来，带着户房的人上去，把一箱箱金子给抬出来。
如此多的金子聚在一起可是非常壮观的场景，加上箱子的重量，足有五吨。
宋煊目测大概就是一辆中型洒水车的占地面积。
如此多的金子摆在一起，宋煊觉得至少是契丹人近十年的产量。
“打开。”
县丞班峰喊了一句，箱子被陆续打开。
众人盯着眼前的金子，大多都流露出迷恋的眼神。
谁看谁不眼晕啊？
就算是早就看过许多箱子的耶律狗儿，此时也觉得十分的可惜。
从来都是大契丹从宋人手里拿钱，这次轮到大契丹给宋人送钱来了。
耶律狗儿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。
可是为了那件属于契丹人的宝贝，为了陛下的欢心，更为了自己这条线上官员的升迁。
这点钱是完全可以接受的。
毕竟只要三年就完全能从宋人那里拿回来了，相当于一文钱都不用花，平白得到一个天下无双的好宝贝。
这笔买卖值啊。
耶律狗儿自是十分得意，至于所谓的经济战，他根本就不懂。
反正大辽赢了，还一直都能平白得钱，简直是大赢特赢。
有些事都用不着宋煊吩咐，班峰自是带着人上去巡逻，避免有人手脚不干净。
如此多的金子面前，激发出贪欲，那十分的正常。
刘从德两眼放光，左手右手一起动了起来。
如此多的金子在手，刘从德立马对宋煊方才说得话表示自己感兴趣了。
这不比冒着风险倒卖金丝楠木来钱快？
“十二哥儿。”
刘从德捏着金子过来，小声道：
“我跟你去契丹那边走一遭，瞧瞧还能有什么赚钱的好买卖。”
宋煊接过两块金挺掂了掂：“没问题，回头你自己找大娘娘说去。”
“好嘞。”
刘从德应下之后，便直接带着金子继续帮忙检验成色去了。
宋煊至于有人拿着剪子剪一下，那也是正常操作。
耶律狗儿瞧着宋煊坐在那里一副不着急的模样：
“宋十二，钱都带来了，那金子也假不了，不如我们现在过去地窖瞧瞧。”
“等一会耶律庶成，他来了之后，就你一个人在现场，怕是不妥当。”
“怎么不妥当？”
“万一你太激动出现问题，那我不能自证，便是要多找些证人在场，方能说的清楚。”
“那不行，你的货难不成有问题？”
宋煊抬头瞥了耶律狗儿一眼：
“耶律狗儿，你都让我等了这么长时间才收到钱，我不过是让你等我一柱香的时间，你都如此不耐烦？”
耶律狗儿哼哼了两声，没在言语。
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那件好宝贝，而不是在这里等着别人过来耽误时间。
好在耶律庶成得到消息后，直接冲到了县衙。
他被齐乐成引导到后院的时候，也是瞧许多宋人在检验金子，连忙同耶律狗儿行礼。
“耶律庶成来了，总归是可以了吧？”
“当然，可以看，但不能立即拿走，钱货两讫的道理你懂吧？”
“你把心放在肚子里，我大契丹绝不会在这种事上弄虚作假。”
宋煊呵呵笑了一声：
“我当然是相信耶律狗儿你这位正使的，可是你手底下那些办事之人，就敢保证没有见钱眼开的吗？”
耶律狗儿被问的十分不屑，但是他也不敢做出保证，万一真的打脸了，那便是得不偿失了。
因为这种事，真的出了，他也很难查出来。
耶律庶成连忙站出来说着缓和的话，大家都是有着各自的目的，没必要火气这么大。
他又给耶律狗儿讲了几句，反正都到了最后一步了，没必要着急的。
而且看样子宋煊是更担心这批金子，而不是担心那件宝贝。
耶律庶成每三天就要了解一下有关情况。
那些锁除了每日上油之外，根本就没有人动过。
如此说和后，宋煊让班峰好好看护现场。
别出什么麻烦事，然后他带着几个人去了金库地窖的入口。
桑怿一挥手，让人先去开锁。
等到锁开的就剩下一个后。
耶律狗儿才拿出那把珍藏的钥匙，走了过去。
钥匙插进锁孔当中，油润的打开。
耶律狗儿只感觉这是天籁的声音。
锁以及链子掉落在地。
耶律狗儿用不着旁人开门，用力的向前推开。
一阵尘土飞扬过后，里面还有一道门，依旧挂着锁。
桑怿戴上遮挡面部的湿巾，率先进去点燃两侧的蜡烛。
获得一丝亮光之后，他才进去打开最后一道门的门锁，推开之后迅速退出来。
“不怕死在里面的话，先在外面等一等哈。”
宋煊站在门口，连进去都没有进去一下。
长久不打开的地方，一旦动静大了，在亮光的照耀下，有许多灰尘在飞舞。
耶律狗儿看着这番场景很是满意，但是也没着急闯进去。
这说明宋人还是信守承诺的，根本就没有进去。
待到放了好一会后，耶律狗儿才拿着蜡烛直接闯进去。
走到印象当中的位置，稍微照了一下，确认封条还在，是自己特意做的记号。
他沿着箱子的缝隙仔细观看，找到了一根头发。
如此一来，耶律狗儿总算是放心了，避免宋煊搞什么小动作。
桑怿过去点燃蜡烛，让前面的道路变亮堂。
耶律狗儿大喊一声，让耶律庶成给他拿着蜡烛照亮。
他要亲自搬运，不放心别人。
宋煊与张方平就站在屋子外相互说着话。
“十二哥，这件宝贝可是真值了，以后估摸没有能卖出这等高价的了。”
“不错。”
宋煊轻笑一声：“此等难得一见的宝贝，自然是孤品最为值钱了。”
耶律狗儿把箱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他们这些看管之人住的土炕上。
宋煊这才点头示意，一旁的王保把两把钥匙给扔过去。
耶律狗儿的双手有些颤抖，方才发力有些狠了，现在捏不住铁锁了。
因为好长时间没有上油，这把锁显得十分干涩，捅进去就困难。
耶律狗儿咬着牙费了会力气，这才把锁给捅开，他小心翼翼的掀开箱子。
箱子里面的宝贝被包裹的很好。
他一步一步的剥开，生怕自己力气太大把这件宝贝给弄坏了。
待到雄鹰完全展现在眼前后，依旧那么炫彩夺目。
耶律狗儿长长的舒了口气。
他又亲自抱另外一个箱子出来，这里面装的是天鹅。
他只是瞧了瞧，猎物没出现什么裂缝，那就成了。
最重要的还是这个海东青不能出问题。
不光是耶律庶成，其余看护的人大多也没瞧见过这个价值一百万贯的珍品。
此时房间内此起彼伏的吸气声，不绝于耳。
众人指指点点的，原来他们看护的好宝贝竟然是如此的漂亮。
可惜被契丹人给买走了。
耶律狗儿就算是再想欣赏，那也是连忙给盖好，又重新上锁。
他说着一些契丹话，这样就进来不少士卒，开始驱赶县衙的衙役。
“哎，什么意思？”宋煊质问道。
“拿着你的金子，离我的宝贝远点！”
耶律庶成又来给宋煊解释。
耶律狗儿怕有人偷好宝贝，所以想要请宋十二的人先出去。
而且还带来了箱子，避免被人给袭击喽。
“下次在我的地盘要与我商量，不是看在金子的份上，我定然不会轻易算了。”
耶律庶成连连道歉，他确实觉得南相有些过分，但又不敢多说什么。
现在是自己求着宋煊，尽量不要在最后一步出现太大的问题。
就在这个时候，有人拿着三块金子过来汇报。
“刘六，不怪我不小心，金包铁都出来了？”
耶律庶成看着金子，脸色变得通红。
他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尴尬的事。
“耶律狗儿，你带来的金子不纯啊。”
耶律狗儿从屋子里出来，瞧着那三块被剪开的金子，他眼里想要发火，但是面对宋煊脸上的讥讽，硬生生的忍下来了。
外面现场还有契丹人，若是宋人栽赃陷害，必然也会得到准信。
杨佶也过来汇报，确实不是三块，而是一箱子。
耶律狗儿脸色更是难看。
真想不到有人还会在这种事上做假，让他在宋人面前丢脸。
不用想，必然是某一个契丹贵族干的。
寻常人可不敢往这里面做假。
紧接着刘从德过来大声叫嚷着，宋煊听完后，哼笑一声：
“幸亏耶律狗儿你来的早，若是晚来那么几天，怕是很难带走了。”
“不过契丹人不愧是擅长锻造铁块，隐藏的很好。”
“你给我等着，我大契丹绝不会做如此缺你金子的事。”
耶律狗儿脸色变得铁青，如此好宝贝。
刘从德哼笑两声：
“这金子我一入手就知道有问题，没想到检查三块后，还有问题，十二哥儿，契丹人可是不老实了，咱们今后还能跟他们做买卖吗？”
“我相信耶律狗儿堂堂南相的身份不会做假，只不过他手下的人，小手可能不那么干净。”
“哈哈哈。”
刘从德放声大笑，他对于大宋许多臣子都不会在乎，更不用说对契丹人了，他更不用在乎什么礼节。
耶律狗儿等人的脸色很难看。
这属于外交事故了，尤其是给皇帝办事有了瑕疵，还能一直被这些宋人念叨。
杨佶连忙出来打圆场，他立马就回到班荆馆去，找人筹钱，说什么也都会把钱拿来的。
大契丹绝不会缺斤短两，影响两国邦交的。
宋煊倒是没有继续纠结，而是让王保去传话。
“大官人说了，谁再检查出来假金挺，便要赏一块金挺。”
众人听到大官人贴身护卫的传话，个个大喜，越发认真的开始检查起来。
“十二哥儿，那我不得拿两块？”
刘从德颇为得意的道。
“必然。”
宋煊让人去地窖里掏出两块金子来，他直接放在刘从德的手里：
“刘大郎，这算不算是你第一次靠自己的眼力挣钱，而不是靠权力？”
“哈哈哈。”
刘从德接过两块金子，忍不住大笑起来。
他承认宋煊说的对，所以对这两块金子越发的有成就感。
杨佶快要到傍晚之后，才带着吕德懋来了。 凑钱实在是不容易。
这些个贵族们对于他们这些汉人的话根本就不在乎。
耶律狗儿气不过回去又大发雷霆，这才凑了钱，还不是金子，多是银子，还有一些金银器的首饰。
宋煊瞧着这一幕，有些哑然：“算算帐吧。”
钱甘三核算了一下，确认大差不差。
宋煊捡起那几件首饰还给耶律狗儿。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耶律狗儿有些不解。
“你的人品我还是相信的，出现这种事也不该由你背锅。”
宋煊让人把这些钱都入账：
“你回去查一查吧，丢脸在自家没啥问题，一旦丢到他国去，还是给契丹人的皇帝丢脸。”
“我们宋人给契丹人的银子里，里面可从来都没有加过铁之类的杂质。”
耶律狗儿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，但又没法子发作。
他这么大岁数了，也知道不能拿别人的好心当作驴肝肺。
所以也是客客气气的道谢，然后这才领人带着装着宝贝的箱子走了。
至于那批金子都没有搬运进，宋煊直接以刘从德的名义拉走了五万两黄金。
这批都是要入库给赵祯当作小金库的。
至于后面结算给陶宏的那些铁炉子钱以及蜂窝煤之类的钱，明日再找人来拉走一万两。
剩下的三万两入库，至于那些两千两的利息则是放在一旁备用。
等到忙碌完了后，宋煊宣布过两日全县衙的人一起吃个饭，就当庆祝收获了。
众人自是欢欣鼓舞，如此多的钱财入库，更是表明了大家今后的福利有保证。
至于那些造假的金子，直接交给工房，让他们重新容了。
契丹人带着大批车马入城，直接去了开封县县衙。
东京城百姓便知道，那百万贯巨款，就已经到位了。
如此劲爆的消息，百姓更愿意议论，小宋太岁就是有赚钱的本事。
那个说你要是有能力剿灭无忧洞，获得这件宝贝，那都不一定能卖出一百万贯的价格。
晚上就有消息传出来，契丹人竟然用假金子来哄骗宋大官人，要不是仔细检查，就吃了闷亏。
一时间对于契丹人的咒骂越发多了起来。
东京城的商业氛围极为浓厚，收到假钱这件事。
无论是商户小贩亦或者是平民百姓，那都是极为深恶痛绝的。
制造假币获利的人，从古至今，哪朝哪代都有。
毕竟真钱无法铸造，那种母版很难搞到手里的。
可是穿在一串里面，不仔细看，很难分辨出来的。
要不然怎么会有不少假钱流通于世呢。
东京城百姓的议论声，自是传到了班荆馆内。
各国使者没想到契丹人会搞这种事，当真是丢脸。
关键契丹人还不跳出来反驳，那便是真的。
怨不得那天他们的院子里传出剧烈的争吵。
一下子全都说的通了。
契丹堂堂大国，出使大宋竟然干出这般下作的事，当真是让其余小国的使者，觉得有失风范。
耶律狗儿只能装作听不到外面的议论，谁承想竟然会出现这种糟心事。
幸亏没耽误拿到这件好宝贝。
若是最后因为钱不够，栽在这上面，耶律狗儿杀人的心都有了。
“宋十二此人倒是。”
吕德懋摇摇头，他本以为宋煊会追着嘲笑，没想到他竟然给找了台阶下。
“副使，那帮人太。”
杨佶又把话给咽了回去，那些契丹贵族做事，实在是不敢恭维。
如今陛下这般重视此事，他们都想要耍小聪明。
真以为宋人都是蠢笨如猪怎么着？
“不必说了，我觉得那位还会沾沾自喜呢。”
吕德懋也是摇摇头，这种事根本就无从查起。
那么多金挺混在一起，谁知道是哪位贵族给交上来的？
耶律狗儿拍了下桌子：“别让我试探出来是谁干的！”
“南相还是勿要忧愁，等我们完成拜寿后，再慢慢返回契丹，如此方为稳妥。”
吕德懋摸着胡须道：
“尤其是宋人都知道这件宝贝极为珍贵，现在钱咱们付出去了。”
“万一有人不愿意让这件宝贝顺利到达为契丹，路上搞事也未尝不可知啊。”
“不错，宋朝朝堂以文人为主，不喜作战，但是大宋民间百姓却是颇为悍勇，不可不防。”
杨佶也提醒了一句。
“嗯，光靠着咱们怕是不够保险。”
耶律狗儿瞧着吕德懋道：
“我们与宋人的皇太后请求，让他派一支军队护送我们，如何？”
“倒也可以。”
吕德懋眯着眼睛，又想了想：
“最好让大娘娘的侄儿刘从德或者宋煊他们二人护送，他们是获利者，最想让这件买卖成功。”
“要不然一旦出了意外，自是有许多扯皮的地方，宋辽之间未免不会因此起了冲突。”
“好主意。”
耶律狗儿哼哼笑了两声：
“老子付给宋煊那么多钱，让他保护我，把这件宝贝护送到大契丹，我很想看他的表情会是怎么样的？”
几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。
他们想要算计宋煊，实则早就落入了陷阱。
只不过在消息不够透明的时候，大家都认为自己会是赢的那一个罢了。
五月初一，赵祯不顾王曾等人的反对，坚持要率领文武百官向刘娥贺寿。
为此，宋煊还起了个大早配合表演，充当演员。
至于范仲淹他还不配参加大朝会。
诸多官员以及各国使者都在宫外摸黑等候。
许多臣子都在说陛下不该如此，可又没什么办法。
大家都对此十分担心，大宋会出现一个女主临朝的现象。
那可就完犊子了。
王曾等人面容并不好看，当然也有支持刘娥的官员，脸上无不流露出得意之色。
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，还发出笑声，与旁人阴沉着脸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如此之事，礼部是最为忙碌的。
因为在大宋，是没有给皇太后过寿诞的习惯的。
为了表示对礼物的尊敬，赵祯一个劲的催促礼部做出该有的标准来。
今日礼部的乐工们可是十分忙碌的，他们演奏的曲目都是经过精心排练，并且一直都要从头到结尾，整个仪式，休息不得。
宋煊等官职较低，专门为公卿大臣们演奏的礼安之曲，他已经听了两遍了，这才根据指引进去。
此时天已经朦朦亮了。
而黎明时刻，刘娥就已经就位等待了。
如此身着常服的文武百官，以及契丹等诸国使者，全都在殿庭下站定。
礼院的人一直都在指引忙碌，生怕出现任何礼仪上的失误。
不得不说这一套礼仪，还是让诸国使者大开眼界。
光是乐工们演奏的乐曲，就不知道换了几首了。
大家不穿官服，穿着常服已经是争取过的妥协之意了。
内侍杨怀敏请刘娥从会庆殿后面的帷幄中出来，随着鸣鞭，刘娥居中端坐。
杨怀敏又去殿后，皇帝所在的帷幄中，请赵祯穿上靴、袍，在帘内向刘娥再拜称贺。
刘娥坐在皇位上十分严肃的对着赵祯道：
“履端之祉，与皇帝同之。”
中间的位置原本是皇帝坐着的。
王曾等人脸色极为难看。
但是赵祯依旧捧着酒杯跪着进呈给刘娥，同时口称：
“谨上千万岁寿。”
然后再拜。
刘娥接过酒杯，笑着回答：
“恭举皇帝之觞。”
此时教坊乐奏停，赵祯返回自己所在的帷幄。
宣事舍人引导着文武百官向刘娥再拜。
作为群臣代表的张耆从会庆殿西阶走近刘娥帘前贺寿、拜舞。
然后他走下台阶返回自己的班次位置，百官再次向刘娥礼拜。
侍中代替刘娥宣旨道：
“与公等同贺之。”
张耆又从会庆殿东阶走近帘前，捧着酒杯跪进于帘外，内侍杨怀敏接过酒杯转呈给刘娥。
杨怀敏向北叩拜，奏称：
“谨上千万岁寿。”
张耆从台阶走下来，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，典仪官此时高声喊：
“再拜”。
在场诸臣再拜。
宣徽使代替刘娥宣旨：
“谨举公等之觞。”
典仪官然后接着喊：“再拜。”
官员们分班站好，宣事舍人引导张耆以下登上殿庭，在帘子外面以及东西厢坐好。
宋煊坐在最外侧，等着眼前的小桌子上摆上一壶酒一个酒杯，大早上就干喝三杯。
“直娘贼。”
宋煊对着一旁的张方平吐槽道：
“也不知道给放点下酒菜，不吃东西就喝酒很容易醉的。”
“十二哥，慎言。”
张方平指了指一旁的礼院官员。
今日要是被这些人给揪出去，可就折了面子了。
宋煊眼睛瞪过去，礼院的人尴尬的笑了笑。
他随即把脸瞥向一旁，坚决不看宋煊这边。
谁不知道惹了小宋太岁，当真会挨揍的。
就算他取字为宋温暖，可是宋铁拳的绰号，不胫而走。
张方平嘿嘿笑了两声。
他们这种最末端的京官，就算是等发酒，那也要等上好一会。
方才是以张耆为代表大家敬酒，这个时候就是大家要喝上三杯连连敬酒。
不能框框直接喝三杯，这是毁坏礼仪，要受到责罚。
第一杯要等乐工们演奏《厚德无疆之舞》才能给大娘娘敬酒。
第二杯则是要演奏完《四海会同之舞》。
第三杯是演奏完《奇木连理之曲》。
如此算是酒过三巡，侍中上奏：
“礼毕。”
赵祯才换上衮冕。
驾临天安殿接受臣子们的道贺。
赵祯心里觉得计划成功了一大半。
大娘娘这般高兴，然后等一会结束后。
他再趁机请求去皇陵探望父皇。
打的主意就是以探望父皇为借口，实则是去见他的亲生母亲。
于是赵祯脸上带着喜色，对于教坊司的乐工们演奏的《福安之曲》十分满意。
刘娥也十分满意这种场景。
她坐在这个大殿中间的位置上，而不是坐在帷幔内，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。
不得不承认，赵祯这个马屁算是拍到了刘娥的心坎里去了。
赵祯如此恭顺以及孝顺，让刘娥内心进一步推动了她想要在礼制上的僭越。
皇太后就不该享受这种超规格的待遇，更不要说无限的接近皇帝了。
所以在如此欢快的场景当中，自然是有人站起来了。
张方平指了指对面的人：
“怕不是要说些贺词了，十二哥，你就不会写吗？”
“我不会写啊。”
宋煊有些疑惑的道：“我没兴趣给人家写贺词。”
“我敢肯定，在这个时候你只要写了贺词，大娘娘必然会想法子升你的官。”
张方平算是看出来了，大娘娘只要高兴了，那往外发的赏赐，可是多了去。
当然，必须得是她的人才能受益。
果然有人不断的说着贺词。
刘娥只是笑了笑，没多说什么。
宋煊觉得这种活动有些无聊。
然后对面的一个开封府任职的官员方仲弓站了起来。
他走到中央，极为恭敬的道：
“恳请大娘娘立刘氏七庙。”
如此言语，让众多臣子纷纷侧目。
刘娥对于权力表现出来了应有的野心，所以自然有想要“从龙之功”的投机分子，揣摩刘娥的心思，认为她会效仿武则天称帝。
从而迫不及待的试探刘娥的底线，这样自己才能飞黄腾达，坐上了跑得快的马车。
依据礼制，只有皇帝才能立七庙。
所以方仲弓此举的目的不言而喻。
刘娥则是装作不懂：“几位宰相觉得这件事怎么样？”
王曾等人都不言语，就那么瞧着刘娥，看看她是否想要真的更进一步。
正在傻乐觉得自己要达到目的的赵祯，听到这话，先是生气，然后就茫然无措。
若是大娘娘她真的有这个想法。
该如何是好啊？
赵祯想要求助这帮宰辅大臣为他说话，但是他们全都沉默不语。
双方在不断的试探，周遭群臣一听这话全都闭口不言。
谁都不想卷入这种斗争之中。
开封府尹钟离瑾摸着胡须只觉得今日这美酒当真是香醇无比啊。
契丹的使者吕德懋在一旁跟耶律狗儿道：
“这下有热闹可看了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耶律狗儿觉得宋人的酒不错，他还不够喝。
吕德懋给耶律狗儿解释了一下，耶律狗儿目瞪口呆。
他有些错愕的看向坐在原本皇帝该做的位置。
在大辽皇太后主政那是惯例，就算完全掌握皇帝的权力，大家也多是支持的。
只不过大辽的皇太后，从来都没有想过称帝的事。
宋人怎么会如此做？
晏殊只是低着头，没言语。
“臣请大娘娘立刘氏七庙。”
方仲弓再次恭敬的行礼。
他努力压制住自己脸上的笑。
赵祯脸色青一阵红一阵，拳头都硬了。
啪。
宋煊拿着酒杯甩在他的头上，指着他道：
“方仲弓，我艹你妈！”
“你他妈的一个同进士出身之人，也配在这大殿上嘤嘤狂吠，做那祸国之言。”
方仲弓刚想回头看是谁阻挡他的前进之路，就被酒杯遮挡了视线。
不等他反应过来。
方仲弓的瞳孔里才映射出宋煊猛的飞起来了。
一个飞天大踹，结结实实的。
宋煊直接踹的方仲弓腾空而起，砸在立柱上又重重的磕在地上。
方仲弓不等倒地就开始吐血了。
“咳咳咳。”
方仲弓的血在半空中喷出来，淋到了就近的官员。
事发突然，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宋煊这次不动手，改动脚了。
甚至有人瞧着方仲弓吐血都慌忙起身躲避。
而且一瞧伤的还颇为严重。
赵祯瞧见宋煊犹如天神下凡一般把想要搞风搞雨的官员“斩于马下”。
他攥着拳头甚至兴奋的想要蹦起来大吼大叫。
还是十二哥，他从小到大都知道罩着我！
刘娥也没想到宋煊反应如此之快，根本就不给方仲弓说理由的原因。
其实刘娥内心是想要立庙的，所以才会佯装不知询问王曾。
奈何王曾等人都不搭茬。
王曾、吕夷简回头看见是宋煊发火，对视一眼，又什么话都没说。
曹利用有些惊讶的想要张嘴，又被张耆拉住。
反倒是晏殊目瞪口呆，前些日子宋煊还跟着自己一起批评宋绶、范仲淹二人做事不妥当。
今日他怎么站出来当出头鸟了？
而且还是以如此爆炸的方式，根本就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。
契丹人的使者耶律狗儿噗的一声把嘴里的酒都咳出来了，一直咳嗽个不停。
耶律狗儿没想到宋煊会如此脾气火爆，看样子对于自己他还挺客气的。
吕德懋更是惊到揪掉了好几根胡须。
至于其余小国的使者，不认识宋煊是谁，一时间吃不到瓜很难受。
钟离瑾瞧着下属方仲弓的惨样，瞧着宋煊都感到十分的骇然！
他怎么下手如此狠辣？
刘娥的手握着龙椅，她没想到宋煊会如此“暴力”。
至于方才表现良好的杨怀敏更是摇摇欲坠。
他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？
就算是对着手下不长眼的宦官、宫女打板子，都要拉到别处去，免得溅了他一身血。
宋煊瞥了一眼方仲弓：
“姓方的，是谁指使你来，想要颠覆大宋的统治？”
方仲弓已经被踹的说不出话来，一个劲的在咳血。
宋煊看着钟离瑾：
“钟离府尹。”
“不是我！”
钟离瑾连忙撇清干系，甚至想要往人群后面躲。
旁人也不敢对上宋煊那极具杀气的眼神。
宋煊盯着他：
“我不过是想要问他姓什么叫什么，我记得他在开封府做事。”
“他叫方仲弓，是新提拔的开封府通判。”
钟离瑾快速的回了一句。
其余坐在殿尾正好瞧见这一幕的文臣武将，也无不骇然。
宋状元。
他好像是头一次如此生气吧？
“哦，原来是开封府通判啊。”
宋煊当然知道他是谁。
钟离瑾早就介绍过，只不过他要通过钟离瑾的嘴像朝臣证明。
宋煊看向坐在原本该皇帝坐的位置：
“大娘娘，此人祸乱朝纲，意图毁掉大宋宗庙社稷。”
“臣请先揪出幕后主使，再斩杀此獠，株连九族！”
“大宋天下，轮不到立第二个姓的七庙！”
刘娥先是被宋煊的动作所逼退，下意识的防御姿态。
此时她听着那些毁掉大宋宗庙社稷的大帽子一安，真的有些心慌了。
其实刘娥这么多年养尊处优，很少见到这般真实的血腥争斗了。
有了宋煊的主动开团后，王曾也站了起来立马跟团：
“大娘娘，宋知县说的对，臣请彻查此人！”
“臣请彻查此人。”
吕夷简、张仕逊等副宰相站起来。
他们方才早就隐忍了许久，今日这场戏本来就是被强按头参加的。
结果还有人搞事。
现在五更就要来当演员，住的近的还要四更起来梳洗呢。
一时间文臣武将全都开始一面倒，就算还有方仲弓的同党，他们也不敢此时站出来。
毕竟大家想要从龙之功，那也得活到那个时候。
他们可是亲眼瞧见了，宋状元的飞天大踹。
一般人扛不住的。
归义军的使者有些茫然，方才那么激烈都没有人敢站出来，怎么是一个小小的知县率先发火？
他是在大宋有什么关系？
可是周遭的使者也不清楚宋煊的出身，他们各自窃窃私语，没想到在大宋还能看上这种热闹。
钟离瑾更是站起来低着头，根本就不敢看他举荐的这个人。
方仲弓倒在地上，一个劲的哀嚎。
虽然疼痛让他十分痛苦，但是他的耳朵也听清楚了宋煊对他的判决。
张方平也站起身来说着请大娘娘彻查。
他瞧着孤零零站在大殿中央宋煊的背影。
张方平脑子里就只冒出那么一句话：
“嗟乎，大丈夫当如是也！”
(本章完)
宋煊哼了一声，没接茬。
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。
他们这些保守派，总以为自己的言行，在外人眼里也是保守的。
可惜，在其余人看来，他们这些保守派才是激进派。
范仲淹瞧着宋煊这幅模样，抿抿嘴：
“温暖，我觉得我的言行不激进啊，总之没有你激进。”
“我做事激进，我又不往外说，做成事实之后，别人想反驳也没得机会了。”
范仲淹止住脚步，他仔细想了下，宋煊确实是喜欢不言不语的一击必杀。
在应天府的时候，自己也偶有听闻宋城及时雨的“事迹”，只不过他没有往心里去。
宋煊停下脚步等了一下范仲淹：
“夫子，你觉得是你的言行激进，还是宋学士的言行激进？”
“当然是～我？”
范仲淹再次抿了抿嘴。
理想主义者就是要时时刻刻接受被外力打压。
世界上就算是再有能力的人，也不可能完全实现他的所有理想。
“夫子，只不过是你人微言轻，才没有像宋学士一样立刻被打压。”
宋煊也是叹了口气：
“夫子，等你升上来之后，你说的话才会受到重视的。”
范仲淹发现自己的弟子在官场厮混这方面的嗅觉以及认知，要比他强上许多。
虽说老范中举十多年来，但是一开始就是正九品的广德军司理参军，在地方上慢慢历练才升到正七品知县，沿海筑堤名声大显。
结果又因为守孝三年，在应天书院执教兴学，有宋煊等优秀学子脱颖而出，开始真正的名声大噪。
晏殊推荐，王曾也推荐，范仲淹这才来了京师担任秘阁校理。
范仲淹名声显赫一时，但是官位较低，这个职位是能近距离接触皇帝，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。
可现在是刘娥当政。
范仲淹虽然能轻易接触皇帝，那也不能影响到赵祯的执政理念。
根本就没有的东西，你怎么影响？
“你不会觉得晏相公那么聪慧之人，会是胆小怕事之人吧？”
宋煊悠悠的感慨道：
“他不过是希望保住一些正直之士的官位，将来才能在朝堂上更好的发挥作用罢了，要不然都被一些魑魅魍魉之辈占据高位，大宋岂不是危矣？”
“是我误会他了？”
范仲淹觉得晏殊是以为自己会影响他的前途。
毕竟在大宋举荐人那也是一场豪赌。
被举荐之人出了事的话，举荐者是非常容易受到牵连的。
“大抵是的吧。”
宋煊也不想解释太多，大家目前思考的许多事，内在逻辑都不太一样。
范仲淹还需要更多的官场历练才行。
二人分别后，范仲淹回到家中。
他左思右想，决定给晏殊写一封长信，详细说明自己如此做法的缘由，最后表明自己的态度。
晏殊收到信后也知道自己当时情绪不好，也是给范仲淹回信道歉，只是不希望他出事。
二人就此作罢，没有继续纠结此事。
但事情的结果还是让范仲淹失望了，就算王曾等宰相劝谏，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。
就等着契丹人的使者来了之后，见证这么一个盛况了。
于是在一片朝堂阴沉的氛围当中，契丹的使者终于来了。
耶律狗儿连梳洗都没有梳洗，直接奔着开封县衙而来。
此时的宋煊正在吃饭，他大吼着：
“宋十二，钱我带来了，货呢？”
在诸多衙役的阻拦下，待到得到通报后，宋煊才让人把他带进来。
“嚯。”
宋煊请耶律狗儿站在门外：“千万别进来，容易影响到我女儿吃饭的胃口。”
如此日夜兼程的赶路，再加上天气都炎热起来，味道确实有些难闻。
耶律狗儿哼了一声：“老子没失约，货呢？”
“一直都在仓库里锁着呢。”
宋煊放下手中的筷子：
“一把关键的钥匙都被你拿走了，我想开金库都开不了的。”
“更何况耶律庶成他还派了两个契丹人日夜在我县衙里看护，你大可放心。”
耶律狗儿闻言哈哈大笑：
“好好好，现在立即带我去看那件宝贝。”
“钱呢？”
宋煊站起身来开口道：
“咱们一手交钱，一手交货，如此才算是正常交易。”
“钱在城外呢，一会就给你拉来。”
宋煊让人把刘从德给喊来。
毕竟三方来往，这笔钱还是要有中间商在场的，至少做账方面还是有他的份。
耶律狗儿去找在这干了许久的契丹人了解情况。
二人跪在地上，同耶律狗儿说着话。
在契丹内部，奴隶问题极为严重。
周遭人围观，也听不懂，反倒是指指点点的。
尤其是桑怿十分的不屑，两个有点本事的契丹士卒，就这么跪在地上。
在大宋，平日里用不着这般行礼。
桑怿叫人看着他们，不让他们进前，而是去找了宋煊说了一下契丹人正在说话，他们都听不太懂。
宋煊倒是对这种行为不以为意。
契丹说是封建王朝，但本质上还是奴隶王朝，金、蒙古人都很好的继承了下来。
“桑怿，此番过后我可能要出使契丹了，暂代我职位的人是张方平，你要不要跟我去契丹涨涨世面？”
“去契丹涨见识？”
桑怿倒是没有立即答应，而是要仔细想想。
大官人他要自己同那两个契丹人交流，也学会了一些契丹话。
“对，就是涨涨见识，那些钱查验无误后，自是要被拿去还债，同刘从德分润，剩下不了多少，就让他们看着就成。”
宋煊给桑怿倒了杯茶：
“你总不能一直窝在金库旁边，平白辱没了自己的一身本事，跟我去外面涨涨见识，兴许有机会立功。”
“下吏听从宋大官人的安排。”
宋煊颔首：
“你跟郭恩那小子也说一声，这次也带着他去瞧瞧契丹人的军队实力。”
“好。”
桑怿知道宋煊是在培养郭恩这个年轻的孩子。
像他这种良家子将来去了禁军，有大官人岳父的关系，照拂一下还是能轻而易举做到的。
刘从德听闻契丹人迫不及待的把金子给送来之后，他立即就来了兴趣。
就算他不缺钱，但是对金子的热爱，那是一丝都不会退却的。
刘从德最近对于朝堂内部争吵之事，懒得关心。
他觉得人家母慈子孝的，轮得着大臣们跳脚反对吗？
“十二哥儿。”
刘从德打着招呼，直接坐下，对于旁边站起来走的瘦弱之人连看都没看。
整个县衙，除了宋煊之外，刘从德根本就不把其余人当人看。
毕竟人家是真的恩宠无比，别管有没有才能。
“大郎来了。”
宋煊又给他倒了杯茶：“契丹人来了，一会帮忙查验金子成色，我怕别人经验不足。”
“哈哈哈。”
刘从德无不得意的说若是查验别的他不擅长，可是对于真钱假钱，真金假金子，那他还是自诩为整个东京城第二。
至于第一，谁知道有没有比他更爱金子的人，但是不出名呢？
在这一点，刘从德还是有自知之明的。
“对了。”宋煊又提了一嘴：
“待到契丹人把钱交给我后，我怕是要跟随护送这件宝贝，顺便出使契丹去游玩一趟，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溜达去？”
“去契丹？”
刘从德倒是没有立即答应，有些疑惑的道：
“十二哥儿，你这开封县知县干的好好的，怎么能派你出使呢？”
“尤其是路途遥远，十分辛苦，若是你推辞不开，我去帮你找大娘娘求情，她老人家最近心情好的很，想必容易答应我的要求。”
“别。”
宋煊连忙制止着笑道：
“我是主动与大娘娘请缨，当个副使，要去契丹溜达一圈，正所谓读万卷书，破万里路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刘从德不是很懂这帮读书人的思想，总想着拿书本上的一些话当作真理。
“既然十二哥儿去，我考虑一二。”
“嗯，你考虑考虑，毕竟一路上比较辛苦。”
宋煊也不催促：
“我看契丹人的金子蛮多的，过去除了游山玩水之外，瞧瞧有什么商业渠道，把契丹人的金子都挣过来。”
“行，十二哥，那我好好考虑考虑。”
就在他们说话间，齐乐成过来通知，说是已经把马车都给弄到后院去了。
宋煊点点头：“你去与贾昌朝说一声，今日放半日学，除了郭恩他们之外，清场后我们再过去，叫张县尉带人守着。”
“喏。”
齐乐成连忙过去吩咐了。
新官上任的张县尉自是开始把控现场，周遭还有契丹士卒在一旁看护。
等到清理的差不多，耶律狗儿才重新走过来：
“宋十二，九万三千两的金子，你去点一点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
宋煊哈哈笑了几声：
“我对这一次清点可是期待了很长的时间，生怕你毁约不来，耽误我挣钱。”
“莫要小觑我大契丹，这点钱算什么。”
对于宋煊的揶揄，耶律狗儿完全都没听出来。
现在整个人都十分期待，再次见到那件宝贝。
在交给陛下之前，他还有机会触摸，待到了契丹境内，必然没有机会了。
宋煊一招手，新上任的县主簿钱甘三立马就指挥衙役部门来，带着户房的人上去，把一箱箱金子给抬出来。
如此多的金子聚在一起可是非常壮观的场景，加上箱子的重量，足有五吨。
宋煊目测大概就是一辆中型洒水车的占地面积。
如此多的金子摆在一起，宋煊觉得至少是契丹人近十年的产量。
“打开。”
县丞班峰喊了一句，箱子被陆续打开。
众人盯着眼前的金子，大多都流露出迷恋的眼神。
谁看谁不眼晕啊？
就算是早就看过许多箱子的耶律狗儿，此时也觉得十分的可惜。
从来都是大契丹从宋人手里拿钱，这次轮到大契丹给宋人送钱来了。
耶律狗儿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。
可是为了那件属于契丹人的宝贝，为了陛下的欢心，更为了自己这条线上官员的升迁。
这点钱是完全可以接受的。
毕竟只要三年就完全能从宋人那里拿回来了，相当于一文钱都不用花，平白得到一个天下无双的好宝贝。
这笔买卖值啊。
耶律狗儿自是十分得意，至于所谓的经济战，他根本就不懂。
反正大辽赢了，还一直都能平白得钱，简直是大赢特赢。
有些事都用不着宋煊吩咐，班峰自是带着人上去巡逻，避免有人手脚不干净。
如此多的金子面前，激发出贪欲，那十分的正常。
刘从德两眼放光，左手右手一起动了起来。
如此多的金子在手，刘从德立马对宋煊方才说得话表示自己感兴趣了。
这不比冒着风险倒卖金丝楠木来钱快？
“十二哥儿。”
刘从德捏着金子过来，小声道：
“我跟你去契丹那边走一遭，瞧瞧还能有什么赚钱的好买卖。”
宋煊接过两块金挺掂了掂：“没问题，回头你自己找大娘娘说去。”
“好嘞。”
刘从德应下之后，便直接带着金子继续帮忙检验成色去了。
宋煊至于有人拿着剪子剪一下，那也是正常操作。
耶律狗儿瞧着宋煊坐在那里一副不着急的模样：
“宋十二，钱都带来了，那金子也假不了，不如我们现在过去地窖瞧瞧。”
“等一会耶律庶成，他来了之后，就你一个人在现场，怕是不妥当。”
“怎么不妥当？”
“万一你太激动出现问题，那我不能自证，便是要多找些证人在场，方能说的清楚。”
“那不行，你的货难不成有问题？”
宋煊抬头瞥了耶律狗儿一眼：
“耶律狗儿，你都让我等了这么长时间才收到钱，我不过是让你等我一柱香的时间，你都如此不耐烦？”
耶律狗儿哼哼了两声，没在言语。
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那件好宝贝，而不是在这里等着别人过来耽误时间。
好在耶律庶成得到消息后，直接冲到了县衙。
他被齐乐成引导到后院的时候，也是瞧许多宋人在检验金子，连忙同耶律狗儿行礼。
“耶律庶成来了，总归是可以了吧？”
“当然，可以看，但不能立即拿走，钱货两讫的道理你懂吧？”
“你把心放在肚子里，我大契丹绝不会在这种事上弄虚作假。”
宋煊呵呵笑了一声：
“我当然是相信耶律狗儿你这位正使的，可是你手底下那些办事之人，就敢保证没有见钱眼开的吗？”
耶律狗儿被问的十分不屑，但是他也不敢做出保证，万一真的打脸了，那便是得不偿失了。
因为这种事，真的出了，他也很难查出来。
耶律庶成连忙站出来说着缓和的话，大家都是有着各自的目的，没必要火气这么大。
他又给耶律狗儿讲了几句，反正都到了最后一步了，没必要着急的。
而且看样子宋煊是更担心这批金子，而不是担心那件宝贝。
耶律庶成每三天就要了解一下有关情况。
那些锁除了每日上油之外，根本就没有人动过。
如此说和后，宋煊让班峰好好看护现场。
别出什么麻烦事，然后他带着几个人去了金库地窖的入口。
桑怿一挥手，让人先去开锁。
等到锁开的就剩下一个后。
耶律狗儿才拿出那把珍藏的钥匙，走了过去。
钥匙插进锁孔当中，油润的打开。
耶律狗儿只感觉这是天籁的声音。
锁以及链子掉落在地。
耶律狗儿用不着旁人开门，用力的向前推开。
一阵尘土飞扬过后，里面还有一道门，依旧挂着锁。
桑怿戴上遮挡面部的湿巾，率先进去点燃两侧的蜡烛。
获得一丝亮光之后，他才进去打开最后一道门的门锁，推开之后迅速退出来。
“不怕死在里面的话，先在外面等一等哈。”
宋煊站在门口，连进去都没有进去一下。
长久不打开的地方，一旦动静大了，在亮光的照耀下，有许多灰尘在飞舞。
耶律狗儿看着这番场景很是满意，但是也没着急闯进去。
这说明宋人还是信守承诺的，根本就没有进去。
待到放了好一会后，耶律狗儿才拿着蜡烛直接闯进去。
走到印象当中的位置，稍微照了一下，确认封条还在，是自己特意做的记号。
他沿着箱子的缝隙仔细观看，找到了一根头发。
如此一来，耶律狗儿总算是放心了，避免宋煊搞什么小动作。
桑怿过去点燃蜡烛，让前面的道路变亮堂。
耶律狗儿大喊一声，让耶律庶成给他拿着蜡烛照亮。
他要亲自搬运，不放心别人。
宋煊与张方平就站在屋子外相互说着话。
“十二哥，这件宝贝可是真值了，以后估摸没有能卖出这等高价的了。”
“不错。”
宋煊轻笑一声：“此等难得一见的宝贝，自然是孤品最为值钱了。”
耶律狗儿把箱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他们这些看管之人住的土炕上。
宋煊这才点头示意，一旁的王保把两把钥匙给扔过去。
耶律狗儿的双手有些颤抖，方才发力有些狠了，现在捏不住铁锁了。
因为好长时间没有上油，这把锁显得十分干涩，捅进去就困难。
耶律狗儿咬着牙费了会力气，这才把锁给捅开，他小心翼翼的掀开箱子。
箱子里面的宝贝被包裹的很好。
他一步一步的剥开，生怕自己力气太大把这件宝贝给弄坏了。
待到雄鹰完全展现在眼前后，依旧那么炫彩夺目。
耶律狗儿长长的舒了口气。
他又亲自抱另外一个箱子出来，这里面装的是天鹅。
他只是瞧了瞧，猎物没出现什么裂缝，那就成了。
最重要的还是这个海东青不能出问题。
不光是耶律庶成，其余看护的人大多也没瞧见过这个价值一百万贯的珍品。
此时房间内此起彼伏的吸气声，不绝于耳。
众人指指点点的，原来他们看护的好宝贝竟然是如此的漂亮。
可惜被契丹人给买走了。
耶律狗儿就算是再想欣赏，那也是连忙给盖好，又重新上锁。
他说着一些契丹话，这样就进来不少士卒，开始驱赶县衙的衙役。
“哎，什么意思？”宋煊质问道。
“拿着你的金子，离我的宝贝远点！”
耶律庶成又来给宋煊解释。
耶律狗儿怕有人偷好宝贝，所以想要请宋十二的人先出去。
而且还带来了箱子，避免被人给袭击喽。
“下次在我的地盘要与我商量，不是看在金子的份上，我定然不会轻易算了。”
耶律庶成连连道歉，他确实觉得南相有些过分，但又不敢多说什么。
现在是自己求着宋煊，尽量不要在最后一步出现太大的问题。
就在这个时候，有人拿着三块金子过来汇报。
“刘六，不怪我不小心，金包铁都出来了？”
耶律庶成看着金子，脸色变得通红。
他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尴尬的事。
“耶律狗儿，你带来的金子不纯啊。”
耶律狗儿从屋子里出来，瞧着那三块被剪开的金子，他眼里想要发火，但是面对宋煊脸上的讥讽，硬生生的忍下来了。
外面现场还有契丹人，若是宋人栽赃陷害，必然也会得到准信。
杨佶也过来汇报，确实不是三块，而是一箱子。
耶律狗儿脸色更是难看。
真想不到有人还会在这种事上做假，让他在宋人面前丢脸。
不用想，必然是某一个契丹贵族干的。
寻常人可不敢往这里面做假。
紧接着刘从德过来大声叫嚷着，宋煊听完后，哼笑一声：
“幸亏耶律狗儿你来的早，若是晚来那么几天，怕是很难带走了。”
“不过契丹人不愧是擅长锻造铁块，隐藏的很好。”
“你给我等着，我大契丹绝不会做如此缺你金子的事。”
耶律狗儿脸色变得铁青，如此好宝贝。
刘从德哼笑两声：
“这金子我一入手就知道有问题，没想到检查三块后，还有问题，十二哥儿，契丹人可是不老实了，咱们今后还能跟他们做买卖吗？”
“我相信耶律狗儿堂堂南相的身份不会做假，只不过他手下的人，小手可能不那么干净。”
“哈哈哈。”
刘从德放声大笑，他对于大宋许多臣子都不会在乎，更不用说对契丹人了，他更不用在乎什么礼节。
耶律狗儿等人的脸色很难看。
这属于外交事故了，尤其是给皇帝办事有了瑕疵，还能一直被这些宋人念叨。
杨佶连忙出来打圆场，他立马就回到班荆馆去，找人筹钱，说什么也都会把钱拿来的。
大契丹绝不会缺斤短两，影响两国邦交的。
宋煊倒是没有继续纠结，而是让王保去传话。
“大官人说了，谁再检查出来假金挺，便要赏一块金挺。”
众人听到大官人贴身护卫的传话，个个大喜，越发认真的开始检查起来。
“十二哥儿，那我不得拿两块？”
刘从德颇为得意的道。
“必然。”
宋煊让人去地窖里掏出两块金子来，他直接放在刘从德的手里：
“刘大郎，这算不算是你第一次靠自己的眼力挣钱，而不是靠权力？”
“哈哈哈。”
刘从德接过两块金子，忍不住大笑起来。
他承认宋煊说的对，所以对这两块金子越发的有成就感。
杨佶快要到傍晚之后，才带着吕德懋来了。 凑钱实在是不容易。
这些个贵族们对于他们这些汉人的话根本就不在乎。
耶律狗儿气不过回去又大发雷霆，这才凑了钱，还不是金子，多是银子，还有一些金银器的首饰。
宋煊瞧着这一幕，有些哑然：“算算帐吧。”
钱甘三核算了一下，确认大差不差。
宋煊捡起那几件首饰还给耶律狗儿。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耶律狗儿有些不解。
“你的人品我还是相信的，出现这种事也不该由你背锅。”
宋煊让人把这些钱都入账：
“你回去查一查吧，丢脸在自家没啥问题，一旦丢到他国去，还是给契丹人的皇帝丢脸。”
“我们宋人给契丹人的银子里，里面可从来都没有加过铁之类的杂质。”
耶律狗儿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，但又没法子发作。
他这么大岁数了，也知道不能拿别人的好心当作驴肝肺。
所以也是客客气气的道谢，然后这才领人带着装着宝贝的箱子走了。
至于那批金子都没有搬运进，宋煊直接以刘从德的名义拉走了五万两黄金。
这批都是要入库给赵祯当作小金库的。
至于后面结算给陶宏的那些铁炉子钱以及蜂窝煤之类的钱，明日再找人来拉走一万两。
剩下的三万两入库，至于那些两千两的利息则是放在一旁备用。
等到忙碌完了后，宋煊宣布过两日全县衙的人一起吃个饭，就当庆祝收获了。
众人自是欢欣鼓舞，如此多的钱财入库，更是表明了大家今后的福利有保证。
至于那些造假的金子，直接交给工房，让他们重新容了。
契丹人带着大批车马入城，直接去了开封县县衙。
东京城百姓便知道，那百万贯巨款，就已经到位了。
如此劲爆的消息，百姓更愿意议论，小宋太岁就是有赚钱的本事。
那个说你要是有能力剿灭无忧洞，获得这件宝贝，那都不一定能卖出一百万贯的价格。
晚上就有消息传出来，契丹人竟然用假金子来哄骗宋大官人，要不是仔细检查，就吃了闷亏。
一时间对于契丹人的咒骂越发多了起来。
东京城的商业氛围极为浓厚，收到假钱这件事。
无论是商户小贩亦或者是平民百姓，那都是极为深恶痛绝的。
制造假币获利的人，从古至今，哪朝哪代都有。
毕竟真钱无法铸造，那种母版很难搞到手里的。
可是穿在一串里面，不仔细看，很难分辨出来的。
要不然怎么会有不少假钱流通于世呢。
东京城百姓的议论声，自是传到了班荆馆内。
各国使者没想到契丹人会搞这种事，当真是丢脸。
关键契丹人还不跳出来反驳，那便是真的。
怨不得那天他们的院子里传出剧烈的争吵。
一下子全都说的通了。
契丹堂堂大国，出使大宋竟然干出这般下作的事，当真是让其余小国的使者，觉得有失风范。
耶律狗儿只能装作听不到外面的议论，谁承想竟然会出现这种糟心事。
幸亏没耽误拿到这件好宝贝。
若是最后因为钱不够，栽在这上面，耶律狗儿杀人的心都有了。
“宋十二此人倒是。”
吕德懋摇摇头，他本以为宋煊会追着嘲笑，没想到他竟然给找了台阶下。
“副使，那帮人太。”
杨佶又把话给咽了回去，那些契丹贵族做事，实在是不敢恭维。
如今陛下这般重视此事，他们都想要耍小聪明。
真以为宋人都是蠢笨如猪怎么着？
“不必说了，我觉得那位还会沾沾自喜呢。”
吕德懋也是摇摇头，这种事根本就无从查起。
那么多金挺混在一起，谁知道是哪位贵族给交上来的？
耶律狗儿拍了下桌子：“别让我试探出来是谁干的！”
“南相还是勿要忧愁，等我们完成拜寿后，再慢慢返回契丹，如此方为稳妥。”
吕德懋摸着胡须道：
“尤其是宋人都知道这件宝贝极为珍贵，现在钱咱们付出去了。”
“万一有人不愿意让这件宝贝顺利到达为契丹，路上搞事也未尝不可知啊。”
“不错，宋朝朝堂以文人为主，不喜作战，但是大宋民间百姓却是颇为悍勇，不可不防。”
杨佶也提醒了一句。
“嗯，光靠着咱们怕是不够保险。”
耶律狗儿瞧着吕德懋道：
“我们与宋人的皇太后请求，让他派一支军队护送我们，如何？”
“倒也可以。”
吕德懋眯着眼睛，又想了想：
“最好让大娘娘的侄儿刘从德或者宋煊他们二人护送，他们是获利者，最想让这件买卖成功。”
“要不然一旦出了意外，自是有许多扯皮的地方，宋辽之间未免不会因此起了冲突。”
“好主意。”
耶律狗儿哼哼笑了两声：
“老子付给宋煊那么多钱，让他保护我，把这件宝贝护送到大契丹，我很想看他的表情会是怎么样的？”
几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。
他们想要算计宋煊，实则早就落入了陷阱。
只不过在消息不够透明的时候，大家都认为自己会是赢的那一个罢了。
五月初一，赵祯不顾王曾等人的反对，坚持要率领文武百官向刘娥贺寿。
为此，宋煊还起了个大早配合表演，充当演员。
至于范仲淹他还不配参加大朝会。
诸多官员以及各国使者都在宫外摸黑等候。
许多臣子都在说陛下不该如此，可又没什么办法。
大家都对此十分担心，大宋会出现一个女主临朝的现象。
那可就完犊子了。
王曾等人面容并不好看，当然也有支持刘娥的官员，脸上无不流露出得意之色。
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，还发出笑声，与旁人阴沉着脸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如此之事，礼部是最为忙碌的。
因为在大宋，是没有给皇太后过寿诞的习惯的。
为了表示对礼物的尊敬，赵祯一个劲的催促礼部做出该有的标准来。
今日礼部的乐工们可是十分忙碌的，他们演奏的曲目都是经过精心排练，并且一直都要从头到结尾，整个仪式，休息不得。
宋煊等官职较低，专门为公卿大臣们演奏的礼安之曲，他已经听了两遍了，这才根据指引进去。
此时天已经朦朦亮了。
而黎明时刻，刘娥就已经就位等待了。
如此身着常服的文武百官，以及契丹等诸国使者，全都在殿庭下站定。
礼院的人一直都在指引忙碌，生怕出现任何礼仪上的失误。
不得不说这一套礼仪，还是让诸国使者大开眼界。
光是乐工们演奏的乐曲，就不知道换了几首了。
大家不穿官服，穿着常服已经是争取过的妥协之意了。
内侍杨怀敏请刘娥从会庆殿后面的帷幄中出来，随着鸣鞭，刘娥居中端坐。
杨怀敏又去殿后，皇帝所在的帷幄中，请赵祯穿上靴、袍，在帘内向刘娥再拜称贺。
刘娥坐在皇位上十分严肃的对着赵祯道：
“履端之祉，与皇帝同之。”
中间的位置原本是皇帝坐着的。
王曾等人脸色极为难看。
但是赵祯依旧捧着酒杯跪着进呈给刘娥，同时口称：
“谨上千万岁寿。”
然后再拜。
刘娥接过酒杯，笑着回答：
“恭举皇帝之觞。”
此时教坊乐奏停，赵祯返回自己所在的帷幄。
宣事舍人引导着文武百官向刘娥再拜。
作为群臣代表的张耆从会庆殿西阶走近刘娥帘前贺寿、拜舞。
然后他走下台阶返回自己的班次位置，百官再次向刘娥礼拜。
侍中代替刘娥宣旨道：
“与公等同贺之。”
张耆又从会庆殿东阶走近帘前，捧着酒杯跪进于帘外，内侍杨怀敏接过酒杯转呈给刘娥。
杨怀敏向北叩拜，奏称：
“谨上千万岁寿。”
张耆从台阶走下来，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，典仪官此时高声喊：
“再拜”。
在场诸臣再拜。
宣徽使代替刘娥宣旨：
“谨举公等之觞。”
典仪官然后接着喊：“再拜。”
官员们分班站好，宣事舍人引导张耆以下登上殿庭，在帘子外面以及东西厢坐好。
宋煊坐在最外侧，等着眼前的小桌子上摆上一壶酒一个酒杯，大早上就干喝三杯。
“直娘贼。”
宋煊对着一旁的张方平吐槽道：
“也不知道给放点下酒菜，不吃东西就喝酒很容易醉的。”
“十二哥，慎言。”
张方平指了指一旁的礼院官员。
今日要是被这些人给揪出去，可就折了面子了。
宋煊眼睛瞪过去，礼院的人尴尬的笑了笑。
他随即把脸瞥向一旁，坚决不看宋煊这边。
谁不知道惹了小宋太岁，当真会挨揍的。
就算他取字为宋温暖，可是宋铁拳的绰号，不胫而走。
张方平嘿嘿笑了两声。
他们这种最末端的京官，就算是等发酒，那也要等上好一会。
方才是以张耆为代表大家敬酒，这个时候就是大家要喝上三杯连连敬酒。
不能框框直接喝三杯，这是毁坏礼仪，要受到责罚。
第一杯要等乐工们演奏《厚德无疆之舞》才能给大娘娘敬酒。
第二杯则是要演奏完《四海会同之舞》。
第三杯是演奏完《奇木连理之曲》。
如此算是酒过三巡，侍中上奏：
“礼毕。”
赵祯才换上衮冕。
驾临天安殿接受臣子们的道贺。
赵祯心里觉得计划成功了一大半。
大娘娘这般高兴，然后等一会结束后。
他再趁机请求去皇陵探望父皇。
打的主意就是以探望父皇为借口，实则是去见他的亲生母亲。
于是赵祯脸上带着喜色，对于教坊司的乐工们演奏的《福安之曲》十分满意。
刘娥也十分满意这种场景。
她坐在这个大殿中间的位置上，而不是坐在帷幔内，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。
不得不承认，赵祯这个马屁算是拍到了刘娥的心坎里去了。
赵祯如此恭顺以及孝顺，让刘娥内心进一步推动了她想要在礼制上的僭越。
皇太后就不该享受这种超规格的待遇，更不要说无限的接近皇帝了。
所以在如此欢快的场景当中，自然是有人站起来了。
张方平指了指对面的人：
“怕不是要说些贺词了，十二哥，你就不会写吗？”
“我不会写啊。”
宋煊有些疑惑的道：“我没兴趣给人家写贺词。”
“我敢肯定，在这个时候你只要写了贺词，大娘娘必然会想法子升你的官。”
张方平算是看出来了，大娘娘只要高兴了，那往外发的赏赐，可是多了去。
当然，必须得是她的人才能受益。
果然有人不断的说着贺词。
刘娥只是笑了笑，没多说什么。
宋煊觉得这种活动有些无聊。
然后对面的一个开封府任职的官员方仲弓站了起来。
他走到中央，极为恭敬的道：
“恳请大娘娘立刘氏七庙。”
如此言语，让众多臣子纷纷侧目。
刘娥对于权力表现出来了应有的野心，所以自然有想要“从龙之功”的投机分子，揣摩刘娥的心思，认为她会效仿武则天称帝。
从而迫不及待的试探刘娥的底线，这样自己才能飞黄腾达，坐上了跑得快的马车。
依据礼制，只有皇帝才能立七庙。
所以方仲弓此举的目的不言而喻。
刘娥则是装作不懂：“几位宰相觉得这件事怎么样？”
王曾等人都不言语，就那么瞧着刘娥，看看她是否想要真的更进一步。
正在傻乐觉得自己要达到目的的赵祯，听到这话，先是生气，然后就茫然无措。
若是大娘娘她真的有这个想法。
该如何是好啊？
赵祯想要求助这帮宰辅大臣为他说话，但是他们全都沉默不语。
双方在不断的试探，周遭群臣一听这话全都闭口不言。
谁都不想卷入这种斗争之中。
开封府尹钟离瑾摸着胡须只觉得今日这美酒当真是香醇无比啊。
契丹的使者吕德懋在一旁跟耶律狗儿道：
“这下有热闹可看了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耶律狗儿觉得宋人的酒不错，他还不够喝。
吕德懋给耶律狗儿解释了一下，耶律狗儿目瞪口呆。
他有些错愕的看向坐在原本皇帝该做的位置。
在大辽皇太后主政那是惯例，就算完全掌握皇帝的权力，大家也多是支持的。
只不过大辽的皇太后，从来都没有想过称帝的事。
宋人怎么会如此做？
晏殊只是低着头，没言语。
“臣请大娘娘立刘氏七庙。”
方仲弓再次恭敬的行礼。
他努力压制住自己脸上的笑。
赵祯脸色青一阵红一阵，拳头都硬了。
啪。
宋煊拿着酒杯甩在他的头上，指着他道：
“方仲弓，我艹你妈！”
“你他妈的一个同进士出身之人，也配在这大殿上嘤嘤狂吠，做那祸国之言。”
方仲弓刚想回头看是谁阻挡他的前进之路，就被酒杯遮挡了视线。
不等他反应过来。
方仲弓的瞳孔里才映射出宋煊猛的飞起来了。
一个飞天大踹，结结实实的。
宋煊直接踹的方仲弓腾空而起，砸在立柱上又重重的磕在地上。
方仲弓不等倒地就开始吐血了。
“咳咳咳。”
方仲弓的血在半空中喷出来，淋到了就近的官员。
事发突然，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宋煊这次不动手，改动脚了。
甚至有人瞧着方仲弓吐血都慌忙起身躲避。
而且一瞧伤的还颇为严重。
赵祯瞧见宋煊犹如天神下凡一般把想要搞风搞雨的官员“斩于马下”。
他攥着拳头甚至兴奋的想要蹦起来大吼大叫。
还是十二哥，他从小到大都知道罩着我！
刘娥也没想到宋煊反应如此之快，根本就不给方仲弓说理由的原因。
其实刘娥内心是想要立庙的，所以才会佯装不知询问王曾。
奈何王曾等人都不搭茬。
王曾、吕夷简回头看见是宋煊发火，对视一眼，又什么话都没说。
曹利用有些惊讶的想要张嘴，又被张耆拉住。
反倒是晏殊目瞪口呆，前些日子宋煊还跟着自己一起批评宋绶、范仲淹二人做事不妥当。
今日他怎么站出来当出头鸟了？
而且还是以如此爆炸的方式，根本就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。
契丹人的使者耶律狗儿噗的一声把嘴里的酒都咳出来了，一直咳嗽个不停。
耶律狗儿没想到宋煊会如此脾气火爆，看样子对于自己他还挺客气的。
吕德懋更是惊到揪掉了好几根胡须。
至于其余小国的使者，不认识宋煊是谁，一时间吃不到瓜很难受。
钟离瑾瞧着下属方仲弓的惨样，瞧着宋煊都感到十分的骇然！
他怎么下手如此狠辣？
刘娥的手握着龙椅，她没想到宋煊会如此“暴力”。
至于方才表现良好的杨怀敏更是摇摇欲坠。
他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？
就算是对着手下不长眼的宦官、宫女打板子，都要拉到别处去，免得溅了他一身血。
宋煊瞥了一眼方仲弓：
“姓方的，是谁指使你来，想要颠覆大宋的统治？”
方仲弓已经被踹的说不出话来，一个劲的在咳血。
宋煊看着钟离瑾：
“钟离府尹。”
“不是我！”
钟离瑾连忙撇清干系，甚至想要往人群后面躲。
旁人也不敢对上宋煊那极具杀气的眼神。
宋煊盯着他：
“我不过是想要问他姓什么叫什么，我记得他在开封府做事。”
“他叫方仲弓，是新提拔的开封府通判。”
钟离瑾快速的回了一句。
其余坐在殿尾正好瞧见这一幕的文臣武将，也无不骇然。
宋状元。
他好像是头一次如此生气吧？
“哦，原来是开封府通判啊。”
宋煊当然知道他是谁。
钟离瑾早就介绍过，只不过他要通过钟离瑾的嘴像朝臣证明。
宋煊看向坐在原本该皇帝坐的位置：
“大娘娘，此人祸乱朝纲，意图毁掉大宋宗庙社稷。”
“臣请先揪出幕后主使，再斩杀此獠，株连九族！”
“大宋天下，轮不到立第二个姓的七庙！”
刘娥先是被宋煊的动作所逼退，下意识的防御姿态。
此时她听着那些毁掉大宋宗庙社稷的大帽子一安，真的有些心慌了。
其实刘娥这么多年养尊处优，很少见到这般真实的血腥争斗了。
有了宋煊的主动开团后，王曾也站了起来立马跟团：
“大娘娘，宋知县说的对，臣请彻查此人！”
“臣请彻查此人。”
吕夷简、张仕逊等副宰相站起来。
他们方才早就隐忍了许久，今日这场戏本来就是被强按头参加的。
结果还有人搞事。
现在五更就要来当演员，住的近的还要四更起来梳洗呢。
一时间文臣武将全都开始一面倒，就算还有方仲弓的同党，他们也不敢此时站出来。
毕竟大家想要从龙之功，那也得活到那个时候。
他们可是亲眼瞧见了，宋状元的飞天大踹。
一般人扛不住的。
归义军的使者有些茫然，方才那么激烈都没有人敢站出来，怎么是一个小小的知县率先发火？
他是在大宋有什么关系？
可是周遭的使者也不清楚宋煊的出身，他们各自窃窃私语，没想到在大宋还能看上这种热闹。
钟离瑾更是站起来低着头，根本就不敢看他举荐的这个人。
方仲弓倒在地上，一个劲的哀嚎。
虽然疼痛让他十分痛苦，但是他的耳朵也听清楚了宋煊对他的判决。
张方平也站起身来说着请大娘娘彻查。
他瞧着孤零零站在大殿中央宋煊的背影。
张方平脑子里就只冒出那么一句话：
“嗟乎，大丈夫当如是也！”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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