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周文圣

第229章 党羽,权倾朝野!

第229章 党羽,权倾朝野!
  三日后。

  张继熬得双眼通红,将一沓足有三寸厚的账册恭敬呈到江行舟面前。

  连日来,户部小吏们连夜核账,御史台亦派人协同查证,终于理清了这份详实的账目。

  其中记录了近百名官员——从低品到中阶——在户部账目上做的手脚,或挪用,或赊欠,不一而足。

  “大人,这是近一年来的明细账册,往年的还在继续核查。”

  张继低声禀报。

  江行舟靠在椅中,一页页翻看。

  账中所涉多为五六品的中下层官吏,虽属“小鱼小虾”,
  但罪行确凿,取证容易,结案也快。

  这些人官职不高,动起来不易惊动上层,正是试刀的好对象。

  他随手取过朱笔,在几个名字上圈了点,如阎王点卯,落笔定生死。

  “你带御史台的人,先查这几人。

  敲山震虎,让朝野都看清楚——御史台这把刀,是锋利的。”

  江行舟语气平静,
  他此举,意在立威。

  他要让朝野皆知,户部的账,真的在查;
  而贪墨之辈,也真的会办。

  更要让所有官员——尤其是中下层——清醒意识到,

  他们的把柄,正捏在他的手中。

  “至于他们背后的人,或更深的牵连,暂且按下不表,留作日后敲打那些幕后高层的引子。

  此案由你带队弹劾查办,功劳,也记在你们头上。”

  “是!”

  张继心头一热,肃然领命。

  他迅速记下那几个被朱笔圈定的名字。

  这一刻,他不再是孤军奋战的御史中丞。此案一开,那些苦无晋升之阶的御史必将闻风而动,就连高阶御史也难免心动。

  奉旨办案,皇命在身,何惧树敌?

  “那……三品以上的大员呢?”

  张继压低了声音,谨慎问道。

  江行舟目光仍停留在账册上,语气平淡却透着寒意:

  “至于陆相、亲王、阁老这类人物——他们是‘大鱼’。”

  “账目要查,而且要查得比谁都细。巨额亏空、国库拆借、巧立名目的挪用,一桩一件,证据搜罗齐全。”

  “但,”他抬眼看向张继,目光如刃,“只查,不办。”

  张继屏住呼吸,静待下文。

  “这些核心账证,由你我来掌握,秘而不宣。不追缴,不弹劾。”

  “但要让他们知道——我知道。”

  江行舟指尖轻点案面,一声声敲在寂静里。

  “找个适当的时机,递几句话过去。让他们清楚,自己的账目在我这儿记着档。”

  “不必点破,却要让他们夜半惊醒。”

  “是!”

  张继心领神会,背后却泛起一丝寒意。

  面对那些盘踞高位的权贵,他难免心生怯意,不敢轻易去碰。

  毕竟,不是一个两个三品官员!
  而是朝野上下,数不清的高官。

  “此举之意,不在撕破脸,而在握紧缰绳。”

  江行舟语气转沉,
  “让他们有所忌惮,不敢轻易对我们的人出手,也不敢在朝政大事上肆意阻挠。”

  “手握利刃,引而不发,才迫人让步。”

  “通天的窟窿可以暂时不补,但不能让他们以为,我们不能逼迫他们去补。”

  “下官明白。”

  张继郑重颔首。

  这一招,握柄而不刺出,才是真正的上位之术。

  烛火摇曳,映照着江行舟深邃的眉眼。

  他心知肚明,清查户部陈年旧账,看似声势浩大,实则只是手段,而非目的。

  那些烂账如同无底深渊,即便耗尽心力,能追回的银钱,也不过是杯水车薪,解决不了朝廷的难题。

  陛下真正的期许,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,在于那第二条旨意——“革新弊政,广开财源”!
  国库空虚,边疆战事吃紧!
  朝廷需要的是活水,是能够支撑帝国运转的新血。

  “盐税、铁税、漕运……”

  江行舟指尖轻叩桌面,低声沉吟。

  这才是天下最丰腴的财源命脉,必须从各方势力的盘踞中夺回,真正收归国库!

  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,江行舟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。

  或许,正可借这次查账的东风。

  让御史台以账目不清为由,果断拿下大周十道关键位置上的地方官,诸如漕运史,人为制造出权力的空缺。

  由此引发吏部调动,地方官场洗牌,正是他安插亲信、培植羽翼的绝佳良机。

  将可靠之人布控于各地的财政、监察、税赋要害之位,将三大税赋收归朝廷国库。

  如此一来,户部账目这把“钝刀”,便有了双重锋芒:
  明面上,它威慑旧党,切割腐肉;

  暗地里,它却能无中生有,为一个崭新的、忠于陛下的财政派系,铺平道路。

  最终,解决大周朝廷,眼下的财政困局。

  户部尚书府邸,庭院。

  杨思之独立亭中,眉宇深锁,满面愁容。

  他这位户部正堂,如今已被彻底架空。

  手下除了右侍郎赵温尚在勉力支撑,其余中低层官吏,要么被“请”入库房,日夜不停地清查账目;

  要么便簇拥在左侍郎江行舟左右,趋奉迎合,唯恐落后。

  再无人来向他禀报政务,呈递文书。

  户部这群人,个个都是人精。

  谁都看得明白:陛下钦点江行舟整顿户部,实则是已不再信他这户部尚书杨思之。

  一道查账圣旨,便让那位左侍郎名正言顺地,执掌了户部实权。——只是因为江行舟的资历尚浅,无法一步到位,直接晋升户部尚书而已。

  “挡不住了……彻底挡不住了。”

  杨思之闭上双眼,一声长叹。

  江行舟此番查账的手段,堪称老辣。

  明为奉旨清账,实则借机攥住了满朝官员的短处。可他偏偏引而不发,只以威势迫人低头——这等操弄权术的火候,竟已臻至化境。

  这本该是历经风浪的朝堂老手,方能熟稔的秘技。

  谁知那江行舟年纪轻轻,竟已无师自通,运用得滴水不漏。

  户部这本烂账,朝中谁人不知?
  可历任尚书,有谁敢真正去碰?
  真要彻查到底,只怕账未清、人先亡。

  即便在他任上,这位名义上的户部之主,又何尝不是处处受制?
  亲王公主、阁部重臣,哪个不能随意开口向户部“拆借”几万银两?
  说是暂借,实则肉包子打狗,何曾见还?

  可江行舟不同。

  他是大周开国以来唯一的“六元及第”,文脉之盛,千年一人。

  谁都看得出,他迟早要越过中书令陈少卿,成为真正的朝堂之首。

  这样的锋芒,谁敢试其利刃?

  今岁科举,一万举子应试,十道解元皆被他一人斩落马下。

  如今更是圣心独眷,破格提拔。

  天子目光所及,无不是他的护身符。

  这般人物,谁敢动他?
  谁又动得了他?

  “或许……是时候上书乞骸骨了,告老还乡了。”

  户部尚书杨思之望着枯叶飘零,摇头走向书房,喃喃自语。

  他心中,是千般不甘,万般不舍。    为了这个户部尚书的位子,他耗费了多少心血,熬白了多少青丝,又排挤、打压了多少昔日的同僚与对手?

  尚书省六部,以吏部为尊,户部位列其次,是实实在在的朝廷命脉。

  地位仅在三位内阁宰相之下,若论这大周圣朝的权力序列,包括皇室、宗亲与三公三孤等尊荣虚衔,他杨思之怎么也能排进前三十位。

  数十载沉浮,方得今日之显赫,何等不易!

  可即便如此显赫,
  在江行舟的面前,他似乎也只能沦为一块垫脚石,一条注定要被踢开的拦路石。

  这位横空出世的“六元及第”,其锋芒所向,分明是要直指百官之首的中书令陈少卿。

  只有中书令陈少卿、门下令郭正、尚书令魏泯,才有资格和其一战。

  其余人,不配!

  “可若待火势燎原,烧到自己身上。再想抽身,只怕为时已晚。”

  他虽未大肆贪墨,可那些流水般的银子,多少是经他之手批出去的?
  这其中的糊涂账,又怎能说得清?
  户部尚书杨思之来到书房案前,提笔写了一份告老书,准备早朝时上奏。

  至于批不批,就看陛下的意思了。

  花白头发的杨府老管家,捧着他亲手写就的告老奏疏,双手微颤,老泪纵横。

  “老爷……您当真要走到这一步?”

  户部尚书杨思之嘴角泛起一丝苦涩。

  “陛下未必会准。

  眼下,户部还需要我这把老骨头,再撑几个月。”

  “功劳,是江行舟的。”

  “而这之前所有的烂账,天大的黑锅……终究得由我来背。”

  老管家不解:“既然如此,老爷为何还要,上书乞骸骨?”

  杨思之深吸一口气,目光晦暗不明。

  “递上这份告老书,是表明姿态,也是自保。”

  “至少能让陛下和江行舟明白,我这户部尚书杨思之……已无意挡路。”

  “他日清算的棒子落下时,或许看在我今日识趣的份上,能打得轻一些,罚得缓几分。”

  他语气陡然一沉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:

  “若此时还恋栈不去,看不清这朝堂风向……那下场,便不是告老还乡这般体面了。”

  “只怕会如那些跋扈的诸侯王一般,被逐个收拾……届时,怕是求一个善终,都成奢望。”

  皇宫,金銮殿。

  晨曦微透,映照着肃穆的朝堂。

  女帝武明月端坐于龙椅之上,垂旒轻晃,目光沉静地扫过殿下群臣。

  百官依序启奏,却大多显得心不在焉。

  如今朝野上下,谁不知真正的风眼在户部?

  自江行舟奉旨清查账目以来,整个户部如同悬着一柄未落的剑。

  各部衙门等着钱粮拨付,诸多政务皆因银钱停滞而搁浅,这朝会自然也显得格外沉寂。

  女帝将众大臣们的神色尽收眼底,终于开口,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江卿,户部账目,清查得如何了?”

  一直静立如松的江行舟闻声出列,手持玉笏,躬身禀报:“陛下,臣已初步理清。大周十道及各府之中,共有百余地方官员,账目混浊,涉嫌贪墨渎职。

  涉及江南、中原、巴蜀等道漕运、盐铁、监察、税务诸官。”

  他呈上一本厚厚的奏疏,“详细罪证均已罗列于此,请陛下圣裁。”

  近侍南宫婉儿将奏疏恭敬地置于御案。

  出乎所有人意料,女帝竟未翻阅,径直道:“便依卿所奏。吏部、刑部、御史台,即日起协同户部,严查涉案官员,依律惩处。”

  旨意一下,满朝皆惊。

  众臣暗中交换着眼神,心中波澜骤起——江行舟此番竟未动京官,只斩地方官;
  他们眼下,暂时无碍。

  而陛下更是问也不问,全然信任。

  大周各地方,这百余个五六品的实缺,顷刻易主。

  众大臣们不由脊背生寒。

  这些地方要职,多是朝中各派系安插的根基,如今被连根拔起,无异于断其手足。

  众人不约而同望向三位内阁宰相。

  中书令陈少卿闭目不语,如老僧入定;

  门下侍中郭正垂眸观心,似与己无关;

  尚书令魏泯更是昏昏欲睡,神游天外。

  这一刻,户部尚书杨思之面如死灰,心彻底沉了下去。

  他执掌户部十余年,岂会不懂?
  帝心如铁!

  这是要开斩了阻挡户部左侍郎江行舟,为朝廷国库开源,必死!

  江行舟的权利已经越过了户部,开始染指大周十道各地方。

  “臣,户部尚书杨思之,上奏!”

  他蓦然出列,声音干涩,“恳请乞骸骨,归老林泉!”

  殿上微微骚动,旋即平复。

  众臣皆知惯例,杨尚书年未至花甲,陛下多半会挽留——除非,圣心早已厌弃。

  南宫婉儿将奏疏呈至御前。

  户部尚书杨思之忍不住抬头,心中依然带着最后的一丝侥幸。

  却见女帝执朱笔,毫未迟疑,挥毫落墨。

  在奏疏上,批一个朱红的“准”字,刺目如血。

  “准奏!”

  太监王德全那独特的尖亮嗓音在金銮殿中回荡,清晰得刺耳。

  “嗡——”的一声,杨思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,眼前猛地一黑,身形不受控制地一个踉跄,险些瘫软在地。

  他勉强稳住,脸上已是煞白如纸,不见半分血色,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。

  这…这是连“三奏三辞”的表面功夫…都不屑于做了吗?

  陛下!

  竟如此迫不及待?!

  一股巨大的屈辱和彻底的冰寒瞬间淹没了他。

  数十年的宦海沉浮,谨小慎微,最终竟连个体面的台阶都无法得到。

  这一声“准奏”,如同冰冷的刀锋,干净利落地切断了他,与大周朝廷这座权力中枢的最后一丝联系。

  “臣……谢陛下隆恩!”

  户部尚书杨思之几乎是凭借着残存的最后一点本能,重重叩拜下去,声音干涩沙哑,带着难以掩饰的颤音。

  随后,他伸出微颤的双手,极其缓慢地,先摘下了象征二品大员身份的乌纱官帽,又解下了腰间标志着户部尚书的银鱼袋。

  动作间,充满了迟暮英雄被迫卸甲的悲凉。

  在满朝文武神色各异——有同情,有嘲讽,有兔死狐悲,更多是凝重。

  在他们的注视下,这位片刻前还是户部正堂的杨思之,佝偻着背,一步一步,蹒跚地退出了这座他战斗半生、也曾叱咤风云的金銮大殿。

  那背影,写满了无尽的萧索与落寞。

  一直如同泥塑菩萨般闭目养神的内阁副宰、尚书令魏泯,此刻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
  他那张平日里总是波澜不惊、甚至带着几分昏聩的脸上,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容,眉头紧紧锁起。

  女帝此举,决绝得超乎所有人的预料。

  这已不仅仅是支持江行舟查账,分明是在以雷霆之势,为这位“六元及第”的宠臣扫清一切障碍,哪怕是一位实权尚书,亦能弃如敝履。

  山雨,欲来风满楼。

  这朝堂的天,怕是真的要变了。

  尚书令魏泯的心中,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。户部尚书告老隐退,下一步,他这尚书令又当如何自处?!

  (本章完)

Tap the screen to use advanced tools Tip: You can use left and right keyboard keys to browse between chapters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