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周文圣

第231章 天下钱粮,运往密州!

第231章 天下钱粮,运往密州!

  洛京,户部衙门。

  月过中天,万籁俱寂,唯有户部左侍郎江行舟的值房内,依旧灯烛长明。

  他端坐在巨大的紫檀木公案之后,身形在堆积如山的账册卷宗映衬下,显得愈发清癯。

  然而,案头摇曳的烛火,却将他那双深邃眼眸映照得亮得惊人,仿佛能洞穿这帝国钱粮赋税的一切迷雾。

  江行舟的指尖,正轻轻点着案上三份薄薄的奏报。

  与周遭厚重的卷宗相比,这三份奏报显得微不足道,但其上记录的文字,却是江南、巴蜀、关中三地三位正三品大员的贪墨铁证。

  正三品,位同一部侍郎,乃封疆大吏之下最有权势的实权人物,盘踞一方,根深蒂固,绝非此前那些五六品的小鱼小虾可比。

  “潘裕、赵罡、张霸……”

  江行舟低声念出这三个足以在地方掀起惊涛骇浪的名字,语气平静无波,却透着一股冰封千里的寒意。

  “国之蠹虫,竟已肥硕至此……也好,正好借尔等头颅一用。”

  他眸光一凝,不再有丝毫犹豫,提起那支象征着生杀予夺的朱笔,在三份奏报的名字上,各自划下了一个果断而猩红的“叉”。

  朱砂如血,一笔落下,仿佛已能听到这三座庞然大物根基崩裂的巨响。

  而他们多年来吸吮国库血肉积累的巨额财富,即将化为北伐雪狼国的滚滚粮草与铮铮铁甲。

  洛京,皇宫御花园。

  晨曦微露,露珠未干。

  女帝端坐在凉亭中,纤长的手指缓缓合上江行舟呈递的奏折,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
  那几本记录着贪腐证据的账册,静静躺在石桌上,却仿佛有千钧之重。

  “正三品大员……”

  女帝的声音冷若冰霜,眸中闪过一丝凌厉,“好,好得很!朕的江南漕运使、巴蜀盐铁使、关中铁使,倒成了他们中饱私囊的私库!”

  她抬眼看向躬身侍立的江行舟,语气稍缓:“江爱卿,证据确凿,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?”

  江行舟深深一揖,声音清朗坚定:“陛下,三人贪墨之巨,触目惊心,罪证确凿,按律当诛。臣请陛下即刻下旨抄没家产,所有赃款悉数充入国库,以正国法,以儆效尤!”

  “准奏!”女帝斩钉截铁,袖袍一挥,“着户部会同御史台,即刻办理!朕倒要看看,这些蛀虫,究竟吞了多少民脂民膏!”

  “臣,遵旨!”

  御史台。

  江行舟手持圣旨快步而入时,御史中丞张继早已在堂内恭候多时。

  “张中丞,”

  江行舟将圣旨与女帝口谕郑重递过,“请即刻遴选三名得力御史,分赴江南、巴蜀、关中,三路并进,同步查抄。”

  他目光锐利,语气沉着:“此事关系重大,所选之人,不仅要胆大心细,更要能应对……可能遇到的非常之阻。动作要快,下手要准,办得要狠。”

  张继双手接过圣旨,神色肃穆:“江大人放心,御史台从不缺能人。”

  他声音低沉,“江南一路,交由监察御史沈寒山。此人素来心思缜密,行事周密,堪当此任。”

  “巴蜀一路,派御史李墨阳前去,他熟悉西南民情,可稳妥应对。”

  略一停顿,张继语气转重:“至于关中……铁使张霸,乃是积年悍臣,府中禁卫森严,更有私兵死士相护,寻常御史恐难近身。”

  “我意,遣‘铁面判官’周毅前往。”

  “周御史历任刑部郎中、地方按察使,办案老辣,尤擅攻坚克难。对付这等骄横之辈,正需他以雷霆手段震慑。”

  江行舟颔首:“周毅是御史台老人,确是上佳之选。着他们即日领旨出京,不得延误。”

  “遵命。”

  当日,三道明黄圣旨下达御史台。

  张继亲自将圣旨一一交付沈寒山、李墨阳与周毅。

  御史台大堂前,肃杀之气弥漫。

  “沈御史,江南漕运使潘裕,根系深厚,关系网错综复杂。望你抽丝剥茧,不留后患。”

  “下官领命!”沈寒山躬身接旨,面容冷峻如冰。

  “李御史,巴蜀地势险峻,路途遥远,一切小心为上。”

  “下官明白!”李墨阳执礼沉稳,目光坚毅。

  张继最后走到一位年近四十、目光如电的御史面前,郑重交代:
  “周御史,张霸桀骜凶悍,关中又是军镇重地,若遇抵抗,准你临机专断,先斩后奏!望你持天子剑,肃清奸佞,以正国法!”

  周毅肃然接过圣旨,声如洪钟,气势逼人:“大人放心!周某此行,必使国蠹伏诛,王法昭彰!”

  “出发!”

  张继一声令下,三人携旨而出,在精锐护卫簇拥下驰出洛京三门,如三支离弦利箭,直指江南、巴蜀、关中。

  江行舟与张继并肩立于高阶,目送车马扬尘远去。

  “一次查抄三位地方大员……”张继轻叹,“难度不小。”

  江行舟目光深远:“待这批赃银入库,北疆数十万大军的粮饷,便暂可支撑了。”

  大周出征北疆,耗资甚巨。

  那些五六品官员虽抄得不少,却终究是杯水车薪。

  圣旨既出,三路御史便如大周圣朝挥出的三柄寒刃,携着凛冽天威,分刺江南、巴蜀与关中三处毒瘤。

  江南道,扬州。

  细雨如织,连绵不绝。

  监察御史沈寒山抵达时,并未惊动任何地方官员。

  他手持圣旨,径直调动驻防的三千玄甲卫,将漕运使潘裕那座名为“沁芳园”的奢华府邸,围得铁桶一般。

  甲士撞开朱红大门时,潘裕正搂着新纳的美妾在暖阁中饮酒听曲。

  丝竹靡靡,混着窗外雨声,一派醉生梦死。

  沈寒山如同自雨幕中骤然凝成的幽影,手持明黄圣旨,踏入厅堂。

  潘裕脸上的肥肉猛地一颤,手中玉杯“啪”地碎裂在地。

  “潘裕接旨!”

  沈寒山的声音,比江南冬雨更冷。

  宣旨完毕,潘裕已瘫软如泥,口中凄厉哭嚎“冤枉”,刺耳欲聋。

  沈寒山面沉如水,袖袍一挥:
  “搜!”

  抄家伊始,甲士如虎狼入苑,破开库房,只见绫罗绸缎、古玩字画堆积如山。

  然沈寒山目光如炬。

  府中水榭之下,精通水性的甲士潜入池底淤泥,竟拖出数十个油布密裹的沉重木箱。

  启封一看,内里全是铸成金鱼、元宝等讨巧形状的“吉祥金”,金光夺目,数额骇人。

  老吏以指节叩击书房墙壁,闻得空音回响。破开墙面,赫然是以糯米灰浆混以铁汁浇铸的夹层。

  其中所藏,并非寻常金银,而是整匣的东海明珠、丈高的血红珊瑚、以及金丝楠木匣盛放的千年老参,价值连城。

  最终,沈寒山驻足于一幅《漕河运粮图》前,指尖灵光微吐,画轴轻颤,竟荡漾开淡淡的空间涟漪。

  从中取出的并非实物,而是一迭迭记录着潘裕与江南上下官员利益勾连的密信与暗账。

  此物一出,方是真正的绝杀。

  潘裕目睹账本现世,双目一翻,当场昏死。

  府内哭嚎奔逃之声,与冰冷雨丝交织一片。

  沈寒山漠然独立,看着一箱箱财宝被贴上封条,由甲士押送上停泊运河的官船。

  船队吃水极深,缓缓驶离这座被雨水浸透的江南销金窟。

  巴蜀道,盐使别院。    御史李墨阳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别院门前。

  这座盐铁使赵罡的私邸寂静得异乎寻常,黑瓦高墙如蛰伏的凶兽,在蜀地潮湿的雾气中默然矗立。

  李墨阳并未急于强攻。

  他抬手示意,随行的缇骑无声散开,于别院四周布下阵势,锁死一切遁逃之路。

  一切就绪,他方整肃衣冠,手持圣旨,朗声宣道:

  “赵罡,陛下圣旨在此,还不开门接旨?”

  话音落下片刻,沉重的黑漆大门“吱呀”一声,缓缓开启。

  赵罡立于门内阴影中,面色阴沉如水,身后跟着数名仆从,眼神空洞,气息阴冷如墓中寒石。

  “李御史,好快的脚程。”

  赵罡冷笑,目光如毒蛇般扫过门外众人,尤其在那些阵旗上停留一瞬,忌惮之色一闪而逝。

  李墨阳淡然一笑,却不容他多言,骤然展开圣旨,声如金铁交鸣:
  “赵罡!尔贪墨国帑,更兼勾结妖蛮,祸乱朝纲,罪证确凿!奉旨,拿下!抄检府邸!”

  关内道,铁使官邸。

  御史周毅面对张霸这积年悍吏的府邸,采取了最直接、最刚猛的方式。

  他令随行兵马司精锐列阵于府门之前,弓弩尽张,刀剑齐出,凛冽杀气直逼朱门。

  “张霸!圣旨到,开门迎旨!”

  周毅声若洪钟,震得高墙似乎都在嗡鸣。

  府内一阵短暂骚动后,那沉重的包铁大门缓缓开启。

  张霸一身锦缎便服,带着数名眼神凶悍、气息剽悍的心腹家将走出,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意:“周御史大驾光临,张某有失远迎,还请……”

  周毅根本不给他虚与委蛇的机会,直接展开明黄圣旨,高声宣读。

  当“抄家拿问”四字如惊雷炸响,张霸脸色瞬间铁青,身后家将的手齐齐按上了刀柄,气氛骤然绷紧!

  “怎么,张大人是想抗旨不成?”

  周毅目光如电,扫过那些蠢蠢欲动的家将,他身后的精锐甲士随之齐齐踏前一步,金属摩擦之声刺耳,肃杀之气弥漫开来。

  张霸额头冷汗涔涔,面色变幻数次,最终颓然一挥手,厉声呵斥家将退下。

  搜查随即展开,而结果更是触目惊心。

  府邸地下,竟隐藏着规模庞大的地火熔炉与私设工坊,炉火未熄,旁边堆积如山的,是大量私铸的精良兵甲,其工艺、规格,竟远超朝廷制式!
  银库之中,银锭色泽暗沉,入手异常沉重。

  周毅取过一锭,运足指力一捏,竟只留下淡淡浅痕。

  “掺了玄铁的‘重银’?张霸!你真是狗胆包天!”

  周毅厉声怒斥。

  张霸闻言,终于彻底崩溃,瘫跪于地,连连叩首求饶。

  私铸兵甲、玄铁重银被一一清点,贴上封条,由重兵押运,组成浩浩荡荡的车队,驶离关中。

  与此同时,来自江南的满载官船、巴蜀的重载牛车,与关中的驮马队伍。

  三路抄家所获——那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、古玩珍奇,以及那些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账本密信,尽数打上皇家封条,汇聚成一条几乎望不到头的财富洪流。

  沈寒山、李墨阳、周毅三位御史,使命已成,押解着巨额资财,朝着大周洛京,疾驰而归。

  江南道,金陵刺史府。

  暮春时节,庭中琼花盛放,如云似雪,清雅非常。

  然而端坐于书斋内的江南刺史韦观澜,却无心赏玩。

  他拈着一封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函,火漆上赫然烙着户部左侍郎江行舟的大印。

  信文不长,措辞恭谨,字里行间却透出不容推拒的紧切。

  江行舟并未明言三路抄家之事,只道北疆军饷吃紧,急需巨资,国库空虚,恳请韦刺史念及社稷艰难,动用一笔“特殊”款项——即江南各大门阀,此前“捐贡”上来的巨额财富。

  此款之多,可抵江南十年税赋,入库之后,除部分上缴并用于太湖水利工程,尚有余资封存于刺史府库。

  虽然是逼迫江南门阀捐赠出来。但大部分的钱财,都用在了江南,也算是造福一方。

  刺史韦观澜将信纸轻搁于檀木案上。

  他面容清癯,三缕长须修整得一丝不苟,眼神沉静如水,眉宇间却凝着一方大吏的威重。

  “江行舟……胃口不小啊!”

  他低声自语。

  朝中风声,他岂会不知?

  三路御史齐出抄家,抄了三位地方重臣。

  江行舟此举,明为填补国库,实则是为后续更大的布局蓄势。

  动用这笔“捐款”,无异于将江南,也卷入京城的漩涡。

  一旁幕僚低声劝道:“使君,此款关系重大,是否先奏明陛下,或与江南各家主通声气?若贸然拨付给江侍郎,只怕……”

  韦观澜抬手止住其言。

  他起身踱至窗前,望向庭中烂漫琼花,目光却似已穿透花影,见得更远——见那漕运使潘裕已被查抄的“沁芳园”,见运河上官船满载财宝北去,见紫宸殿上陛下日益沉凝的威仪,亦见户部值房内那位锐气逼人、步步为营的江侍郎。

  他明白,眼下已是抉择之时。

  若拒江行舟,便是公然与此圣眷正隆的新派对立,亦违逆陛下充实国库之意;
  若如数拨付,则是将江南命脉交予江行舟之手,必招致本土门阀怨怼。

  却也可能在将来的风浪中,为江南谋得一线转圜,或至少昭示他韦观澜“顾全大局”之姿。

  利弊如电光石火,在心头交锋。

  良久,韦观澜缓缓转身,面容已复平静,唯眼底掠过一丝决然。

  他回到案前,提起朱笔,在一纸调拨文书上签下姓名,钤盖江南刺史大印。

  “罢了。”

  他轻吐二字,声不高而千钧沉,

  “国库空虚,北疆告急,黎民待哺。既然他江行舟张了这个口,要用这笔钱,那便给他!”

  他看向幕僚,语气恢复封疆大吏的沉定:“即日开启库房,清点余存钱粮。依江侍郎信中所指,分批装船,遣心腹押运,目的地——密州。”

  “密州?”

  幕僚微怔。

  “正是密州。”

  韦观澜未再多释。

  他心知,这批钱粮不是运往洛京,而是直接送去密州,送给新任密州太守——薛崇虎。

  用于一场,即将展开的边疆恶战。

  号令既下,库房,箱箱密密封存的银锭,袋袋饱满的粮谷,被谨慎搬上漕船。

  船只吃水深深,趁夜雾弥漫,悄无声息滑入运河主干,转而向北,朝着遥远的北方驶去。

  韦观澜独立,金陵城头高楼,遥望船队渐没于水天之际。

  春风拂面,琼香清浅,他心中却无半缕暖意。

  此番钱粮启运,不啻为一场无声的宣告:洛京风云,已无可回避地席卷江南。

  而他,与这锦绣之地,皆已深深陷落于这场权谋的滔天巨浪之中。

  “江行舟,钱、粮,我给你了。

  接下来,与雪狼国的这一战,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!”

  韦观澜低语,目光再度投向北方。

  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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